萬仁毫無征兆地退隱了,朝廷百官皆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剛剛升官就走,這是在搞什麼明堂?不過大部分官員還是大喜過望:走了最好,死了更好。隻有跟萬仁打過多次交道的李東陽隱隱地察覺到事情並非這麼簡單:一個前程無限的人急流勇退,肯定不是因為厭倦了官場爭鬥,莫非是朝廷將有大危機?
萬仁走了,對張太後而言,無疑就是一個晴天霹靂。這一年多來,萬仁有如定海神針,有他在,朝廷上起再大的風浪也危及不到宮廷。如今他一聲不吭就走了,張太後生氣之餘,不免有些後悔,她知道萬仁這是在賭氣,因權柄被奪而心生怨恨。早知會鬧成這樣,就不該耳根太軟聽國舅的軟磨硬泡。
按說明朝有錦衣衛與東廠兩大特務組織,要找一個人並非難事。正德早就派出了大部人馬出去尋人,可是找了大半個月,北直隸山東山西河南一帶被翻了個遍,卻不見萬仁夫婦的蹤,總之,這對夫婦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
派了這麼多人去查都查無所獲,正德心煩不已,心裏嘀咕著:難道他們成仙了不成?派人去龍鳳店去打聽了很多次,鳳姐等人也是語焉不詳。即便朝臣多次上奏,不過國子監的空缺還是沒補,他還希望萬仁哪天又回來。
終南山,隱士之鄉,很多高人隱居於其間,以逃避世事的紛擾。當然也有一些假隱士借位出名,曆史上多有終南捷徑的例子,不過隱身於這窮山惡水之間的大部分都是真正的隱士。在這裏物質上很貧乏,精神上卻可自足,隱士們與世無爭,彼此間也少有往來,不知元明的大有人在。
一個雲霧繚繞的山穀中,溪水叮咚,一座草廬依山傍水而建,柴門虛掩,幾隻山雀在草地上悠然雀躍。溪水潭邊還立有一個小草亭,上掛著“思忘亭”三字小木匾。一個男子手執一杆釣杆,悠然地等魚兒上勾。男子旁邊坐著一個女子,正在俯案讀書。她時而皺眉沉思,時而翻書,時而揮筆急書,全神貫注的樣子直追那些三好學生。而案桌前已經堆放著一堆草稿,上麵滿是一些奇形怪狀的符號。
“小仁哥,我把地球的質量的推算出來了,你看對不對?”女子將一串數字遞到男子的麵前,男子看了一眼,點點頭又道:“現在能不能據此算出月球與地球之間的距離?”
“這還不容易,套進公式就能算出來,不過數值一定很大,很難想象月亮離我們這麼遠。”
“真聰明,我現在就去做些好吃的,犒勞一下這個聰明的小腦瓜。”男子在女子的頭上輕點了一下。
“明師出高徒嘛。”女子嫣然一笑,又接著埋頭列公式去了。
這位“三好學生”正是賽仙兒,而懶老師正是萬仁,兩人出京之後就直接打馬直奔終南山,在此地結廬閑住已近兩個月。他們白天結伴讀書,晚上牽手數星星,日子過得好不悠哉。
萬仁剛離開草亭,山間就傳來一陣嘹亮的喊聲:“開山咯...”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萬仁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回了話。
山裏有山裏的規矩,終南山內每個隱士都有自己的地盤,如果想要進入別人的地盤,就要先打聲招呼,喊什麼都行,不過隻能喊一聲。如果主人不回應,那就是拒絕進入,來人就得識趣地離去。而這位喊開山的隱士是萬仁的近鄰,萬仁現有的地盤也是跟他協商得來的,所以萬仁不會拒之於門外。
不多時,山林間走出一老一少兩爺孫,老者頭發已經全白,年少的是一個七八歲孩童,一雙大眼睛總是好奇地轉動著。萬仁知道,他們並不是親生爺孫,這終南山裏,隱士間的師承比親緣更重要,隻要機緣巧合,隱士們一般都會找一個傳人。
“小友,叨擾了。”一見麵,老者就先告不速。
“兩位專程前來,定是有事,先到思忘亭小坐,我給你們泡壺好茶解乏。”
“有勞了。”老者一拱手,就領著小徒進了思忘亭,賽仙兒歉然一笑,忙起來把桌子上的手稿整理成一堆抱回屋,給他們騰出了地方。
“師父,那裏算不算青龍吐珠的吉地所在?”小童一指茅廬,稚聲問道。
“確是上佳福地。”
“大師您也會風水?”萬仁端著一盆茶水出來,笑道。
“隻是略知一二,先師倒是深通風水,老朽生性愚笨,隻學得些少皮毛,貽笑大方了。”
“大師過謙了,就以您的內力修為而論,江湖上恐無人可以匹敵。”萬仁也是修練內家的,自然知道內功是什麼。而這位自稱是“青峰子”的老道士,內功更是深不可測,他身上似乎是結成一層有形的氣場,以至於蚊蠅都無法靠近他身體一尺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