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著還有七八米,他就看見,原來漿紅的果子,已經變得發紫了。他縱身一躍,抓住了上麵的野葡萄藤,向奇草靠近。
奇草的上方,有一塊探出的巨石,在正晌午時,能為奇草遮陽。
他抓著葡萄藤,把頭探到了巨石的下麵。一條紅底黑花的大蛇,吐著血紅的信子,從巨石下竄了出來。
草根張驚叫一聲,蹬落了腳下的石頭,拽斷了葡萄藤,從陡崖上滾了下去。一直滾到了山溝裏,撞在了一塊河灘石上,他才停了下來,人卻昏了過去。
當草根張醒轉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小道觀裏。
他小時候跟他爹進山砍柴,來這裏討過水喝。但他爹對他說,住在這裏的老道,是個妖精,專門挖小孩的心吃。
他偷眼看了看,那個須發皆白的老道,正盤腿靜坐在蒲團上,像是睡著了。他悄悄坐了起來,試著活動了下手腳。還好,手腳都能動。
他扶著牆,站了起來,順著牆根,向道觀的大門挪去。
老道仍然閉著眼,卻突然喝問:“你就這麼走了,命還要不要了?”
草根張嚇得雙腿一軟,又坐到了地上。他半天沒敢動,老道卻不再理他,繼續閉目靜坐。
他再次爬起來,抬腿就往外跑。
老道忽然縱身跳了起來,從後邊抓住了他的領子,就象老鷹抓小雞。草根張被拎到了茅廁裏,跪到了糞缸邊,頭被狠狠按了下去。
他掙紮了幾下,想站起來。但老道的手,像把鐵鉗子把他固定住了,熱哄哄的臭氣撲麵而來。
草根張閉上了眼,屏住了呼吸。但那濃烈的味兒硬生生鑽進了鼻孔,一直鑽到了肺腔子裏。他張大了嘴,“哇哇”地吐了起來,一連吐出了五口血水。
吐出來的血水,全是烏紫色,還有凝結的血塊。看他隻是幹嘔了,老道才鬆開了手,抖了抖衣裳,徑自出去了。
草根張爬起來,踉踉蹌蹌走出茅廁,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身心頓覺清爽,四肢也沒有了剛才的沉重。他站在院中的銀杏樹下,小心翼翼地看看老道。
老道站在廊簷下,正侍弄著幾盆花兒。他扭頭看了草根張一眼,大聲說:“你可以走了。”
草根張心裏狂喜,拔腿就往外跑。
跑了沒有兩步,老道卻斷喝一聲:“等等,我還有話問你!
草根張抬起的腿定格在了那裏。
“你今年多大了?”
“十……十六,是虛歲……”草根張聲音發抖。
“我問的就是虛歲,再過七天,別忘了來找我。”
老道說完,揮揮手,低頭繼續撥弄盆裏的土。
草根張試著走了兩步,又回頭看看,確定了老道不再理他,一溜煙兒跑下了山。
到了草灘上,找到了柳條筐,他再也無心割草,挎著空筐子,往村子裏走去。進了村,剛走到自家大門前,就聽到他爹在院子裏長籲短:
“哎,你說這事弄的,真是把人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