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嶽心裏有了些猜想,便問:“也就是說,你的*雖然不再衰老,你卻也並不是真正的長生了,還要依靠子孫的壽數來延命?”
“不錯,”沈嶽的太爺爺讚許地點了點頭,看著他聰慧的重孫子,“容器雖然不會衰老,卻會破損,時限最多三十年……直到我發現,由於這一切都是源於我想要傳承祖宗香火,所以反倒能用子孫後代的壽數來延續我的命。”
說著,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厚厚的小本子,遞了過來,“這裏麵有關於這一切的記錄、猜想、嚐試和總結,你應該會感興趣的。”
可沈嶽卻不伸手接過,隻以目示意對方把那小本子放在地上。
沈嶽的太爺爺了然一笑,隨手放下本子,說:“你也不必擔心我再使什麼手段了,今時今日大勢已定,天意要我亡於此,我欣然接受,終得解脫。”
“嗤,信你才怪,”沈奶奶仍舊飽含敵意,“要真是這樣,你先前為什麼還要派鬼來殺我乖孫?”
對方搖了搖頭,“隻是阿良不想讓我死,所以才做最後一搏。事實上我早已放棄,不然怎麼會任由我這重孫子年近三十還孑然一身?他沒有子嗣,這一切本就到頭了。即使我們今夜成功奪得了他的壽數,三十年後還是要灰飛煙滅,所以我本意還是想要留下這一道血脈的,畢竟照現在看來,他前程遠大,未來不可限量,遠比我三十年必死的結局要好得多。”
這樣說來也有些道理,沈奶奶略微平複了一點兒怒氣,但還是滿心的放不下,“那我的丈夫、我的兒子,你究竟把他們當什麼了?”
“確實隻是當成延命的工具——”
他撇開眼,不與沈奶奶十分憤怒的目光對視,“當年我拖著五感俱失的身體娶妻生子,要說對妻兒子孫有多少情分,那是真沒有。但當我活過百年,先後奪取了兒子和孫子的壽數,心思也逐漸改變了,尤其是我再怎麼努力也找不到方法讓我和阿良能重入輪回,終究都是要魂飛魄散的,所以我索性便讓一切順其自然,終於到了今天,也該做個了結了。”
說到這裏,他忽然站了起來,挺直了背脊,環顧四周,迎著眾人警惕的目光,淡淡笑道:
“不管你們怎麼看我,認為我喪心病狂也好、毫無人性也罷,至少我在知曉了阿良的心意之後,幡然醒悟,使出種種手段,搶來幾十載光陰,與他攜手同遊,留下了很多美好的記憶……所以我除了後悔曾經辜負過他,導致了解約的變故、子孫的血債,但我也並不後悔做下種種惡事……永不後悔。”
“你……”
沈嶽皺起了眉頭,正要再說些什麼,可他的這位太爺爺卻是突然縱身撲向那名叫阿良的鬼,沈嶽下意識便開了槍,但那人顯然已經毫不在意肉身的損毀了,依舊往前撲去,直到與那阿良雙手相交,一陣幽光從他身上飛出,融入到了阿良的法體之中,緊接著,阿良也整個兒化作幽光,極其快速地飛進了聞傑手上的玉佩裏。
一直安靜聽故事的聞傑大吃一驚,手托著玉佩遲疑不定,“怎麼辦,他們這是進去了麼?會不會出什麼問題啊?”
“別緊張,”沈嶽快步走來,從聞傑的手上接過玉佩,冷靜地說:“我們才是這玉佩的主人,他們應該做不了什麼,況且我既然還活著,按道理說,他們的壽數也該盡了。”
他話音才落,地上的那具太爺爺的屍體就應聲起了變化,快速地變老、腐朽,最終隻剩下幾塊枯骨了。
見狀,在場的老道士們都嘖嘖驚歎,忍不住圍了上來,各種觀察,心癢癢地想做研究。畢竟今夜所經曆的一切,實在是大大超出了他們的預料,幾十年的修道生涯裏,也就數今晚最刺激了,怎麼可能不心癢?
倒是沈嶽,隻彎腰撿起了那本太爺爺的研究手冊放進自己的口袋裏,就攬著他的寶貝聞傑,一起走到奶奶身邊,輕聲安撫起了老人家。
而他們所身處的這座大殿,曆經一場大戰已是破破爛爛,都可以透過破損的牆壁看到外麵的天空了——
隻見群星漸暗,遠山泛白,新的一天就快要到來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