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始終(2 / 3)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不敢說、不敢認的呢,”這人笑歎了一聲,緩緩而述:“我確實做過很多錯事、惡事,但真正讓我後悔至今的,卻是隻有一件——”

“那就是辜負了阿良。”

說到這裏,他轉頭看向被捆成粽子般、趴在法陣中央的那隻惡鬼,收斂了笑意,目光沉靜,一人一鬼默默對視,神情都是說不出的複雜,卻也說不盡的曖昧。

看到這一幕,沈嶽心下微動,忽然也想轉頭看一眼他的聞傑了,但他仍存著極強的警惕,生怕再出什麼變故,所以還是繼續緊盯著受傷伏地的某人,扣在扳機上的手指紋絲不動。

倒是為老不修、性子好像老頑童似的元中老道士左看看右看看,眼珠子轉了轉,拉長語調“哦”了一聲,嘿嘿笑道:“看來你身為情癡門的傳人,也還是有那麼些名副其實的,並不完全是我們早前以為的大渣渣一個嘛。”

“……情癡門?”

這個特別的名詞顯然讓某個“特別不顯老”的老家夥有些錯愕,但他很快也就反應了過來,點了點頭,說:

“從那卷養鬼秘術裏隱藏的曆代傳人故事來看,這份無名的傳承被稱為情癡門倒也貼切得很,可不就是代代有情癡麼……至於傳到我這一代,縱使我不怎麼符合,阿良也絕對算得上情癡了。”這麼說著,他凝視那惡鬼的眼神越發繾綣,原本因為中槍受傷而扭曲的俊臉也柔和了許多。

然而就在這時候,忍無可忍的沈奶奶卻是猛地抄起手邊的一個大花瓶砸了過來——這個難得在大戰中仍能保持完好的古舊花瓶“哐當”一下正中某個老混蛋的腦袋,而後反彈飛落,哐啷啷地碎了一地。

與此同時,粘稠的血液從那人的頭頂汩汩留下,很快就糊了他一臉,而沈奶奶的怒吼聲也隨之而來:“情癡個鬼!情癡了不起啊?至今為止唯一讓你後悔的事就是辜負了什麼什麼阿良?!……那我的兒子呢?還有我的丈夫、你的親生兒子呢?他們的英年早逝在你眼裏就什麼都不算了嗎?你一點都不為害了他們而感到傷心、感到後悔嗎?!”

元中老道趕忙閉緊嘴巴不敢說話了。

確實,這並不是能夠輕輕鬆鬆開起玩笑的時候,很多問題都還沒有解決,尤其是——這隻名為阿良的惡鬼先後殺了沈奶奶的丈夫、兒子,如今還來殺沈嶽,雖然失敗被擒,但這血仇顯然是非要它魂飛魄散才能了結的。

而沈嶽的太爺爺,既然跟那殺人的鬼站在一邊,就是他們所有人的敵人。

“唉……”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沈嶽的太爺爺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隻是目光平淡地看向怒不可遏的沈奶奶,輕歎道:“要說這世上我最對不起的人,除了阿良,就是你了。不過,我既然說了不後悔,也自然有我的道理。”

“願聞其詳?”沈嶽接了一句,便聽他太爺爺緩緩說來:

“一切都是因果循環,曾經的我能夠從逆境中翻身,全靠阿良為我犧牲,年紀輕輕就做了鬼,一路幫扶著我。後來我家大業大了,想著香火傳承,阿良也毫無怨言,甚至願意為了讓我得償所願而魂飛魄散……然而天意注定,讓我精心布置的法陣出了問題,阿良沒有魂飛魄散,反倒與我魂魄相交,讓他知曉了我的一切想法、一切自私自利的心思,而我也恍然明白了他全心全意為我的情意。”

“魂魄相交?!”在場眾人對視幾眼,各有所思。

“是的,由於法陣出錯,我和阿良的魂魄交融在了一起,彼此再無秘密,而我的肉身則被改造成了一個特殊的容器,作用類似於那塊玉佩,從此不會衰老,卻也永久喪失了五感,讓我活著也仿若死了一般,毫無滋味。”

沈嶽暗暗點頭,難怪無論是中槍還是被花瓶砸到,這人都沒有一點兒吃痛的反應,原來他早已失去了五感,這樣活著簡直比做鬼還慘,或許就是報應。

可沈奶奶還是十分不滿,“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幹脆去死,還要禍害子孫?!”

“我在解約失敗之後,一時間心灰意冷,確實萌生過死意。可那樣一來,阿良也要跟我一起消散於天地之間,我實在覺得深愧於他,所以竭力延長性命,想要找出方法,至少讓阿良不至於魂飛魄散。”沈嶽的太爺爺依舊語氣淡淡,不急不緩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