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忠骨消磨百般煉(下)(2 / 2)

天啟道:“該多心的地方還是要多心。當年今日,物是人非。誰都不是神仙,敢擔保年年風調雨順的。”話不用多,意卻明了,江平伯即時領悟,把這當成聖旨,深埋心間,道:“臣謹遵聖意。”

天啟笑了笑,指著陸小江道:“有道,長江後浪推前浪。這話細想,若沒有前浪,後浪何能推上?老門主雖是告老去職,可新人也莫要忘了拉一拉,為朕分憂才是。”這話是要江平伯退而不休,扶助陸小江。

江平伯低首道:“老臣隻要還有一口氣,自當肝腦塗地,不負聖望。”語氣堅定,已在心中立下重誓,要好好煆造陸小江,為天子打造一把全新的護衛神劍。

很好,戲到了這一步已是完美收官。

天啟正神問道:“杭州鄭百濟是怎麼回事?”

江平伯道:“他隻是一個杭州的讀書人,與揚州知府劉鋒有舊,寫了一些宦官擅權的文章。杭州錦衣衛密報,田爾耕親命拿的人。”他突地想到劉鋒與另一公案有關,不由一頓。隻見天啟臉色無異,便接道:“這本是常例,也不奇怪。隻是一隊囚車並未直接入京,而是改道嘉興,才往北京走。”

天啟劍眉一挑,道:“哦。莫不是嘉興還有共犯?”

江平伯搖頭道:“這倒沒有。便是有,也斷無此理。不過有密報,東廠與錦衣衛調了不少好手去往嘉興。”

天啟道:“這可有關係?”

江平伯道:“這個老臣也不知曉,不過以昨日之事看來,這劫囚車,所劫的定不是衝鄭百濟的。錦衣衛往嘉興隻怕是李代桃僵,調個包,鄭百濟是個書生,從沒什麼江湖朋友。”

天啟道:“那錦衣衛在嘉興隻怕是拿了什麼人?”

江平伯道:“不錯。”

天啟思付一陣,道:“查”

“臣領命。”

“田爾耕此番試探,六扇門隻怕已叫老魏盯上了。”天啟話鋒一轉,舉重若輕道。

天子精明至此,對眼下事情洞若觀火,江平伯惟有苦笑,心想,如果知道皇上有這等運籌帷幄的本事,自己何必自討煩惱,多此一舉。他的本意,一來,是為了死諫,想讓皇上知道閹宦之亂已傷及國基,有一肚子的證據要說,但事情的發展讓他覺得已沒必要說了,人家萬歲心中早是有底。

二來,想以此警醒魏忠賢,天子尚有把高懸之劍,教他不敢心懷不臣。自己已是枯木之年,離職前所能做的也隻有這點了。

“老臣該死,泄露天機,望主上賜罪。”江平伯坦白道。

天啟笑道:“你的本意,是想離職前敲打一下老魏,讓他不敢太放肆,也算對朕忠心。”

“萬歲英明。”自己苦心,皇帝居然體諒,江平伯感動得無地自容,忙跪下叩首。天啟扶他起來,道:“有些事,朕沒說清楚,也難為你了。”江平伯更是情難再禁,熱淚泛光,突然想起田子華為陸小江下令誅殺,便道:“田子華雖是陸門主下令誅殺,但此人惡貫滿盈,身為錦衣衛,實乃害群之馬,除之於朝廷有功,望主上明察。”他這是為陸小江開脫,希望天子不要怪罪。

不想天啟聽到田子華,咬牙切齒,滿麵義憤,恨然道:“這個姓田的畜生,就是死一萬遍也是應該,殺得好。”田子華把回去的希望全給毀了,還虐打孫河,要知道三中六虎,一榮皆榮,一損皆損,自己兄弟幹戰是一回事,給別人欺負卻是共同恥辱,天啟身為老大,涵養再好,也恨不得親自打碎這個人渣。

江平伯不知田子華那裏犯了龍顏,引得聖顏大怒,但皇帝這樣說,陸小江自然會沒事,心中鬆了口氣。他對陸小江非常賞識,此人對六扇門貢獻良多,而且仗著皇恩卻沒有半分囂張,是個可造之才,自己把他已視為弟子,傾囊而授,希望他能接班。自己此次全然不顧,已抱定成仁之心,但三十年來的心血要托付可信之人,否則將無人可製衡魏忠賢。他原計劃是利用西門無量引出六扇門的力量,卻沒想到陸小江會要了田子華的命。得知消息後,他認為是少年正義感使然,心中擔心此事鬧大,皇上怪罪陸小江,他雖不知陸小江與皇上的關係好到怎樣的地步,可若為此生了心結可是不好,他急衝衝進宮來有多半是為了保陸小江,現在看來好象是多慮了。

過了一陣,天啟平複心氣,才緩言道:“知道便知道吧,早到晚到都是到。不過說到底,東廠錦衣衛名義上隻屬大內,六扇門卻滿布天下,你們之前做得不錯,再加把勁,把第一門做紮實了,往後大有用處。”

陸小江與江平伯同道:“臣遵旨。”

陸小江早就是心中有底,江平伯卻心瀾起伏,年青時的勇猛剛毅刹時回湧心田,本已心灰意死的壯誌也生起了無盡力量。

有此聖主,大明中興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