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一別,已經千載,常常還會想你。”
“今日一見,玄冥使者風采依舊!”
“玄冥使者公務繁忙,如何能到寒舍一坐?”
“玄冥使者今天來這,莫不是宣判動物的?”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嚴四兄的眼睛,這不這群小畜生們苦苦哀求,我新作的豹皮袍子都恨不得讓它們給扯爛了。”
“拗不過它們,又知道嚴四兄是最最仗義的,才帶它們來找嚴四兄給指條路。”
“嚴四兄也知道,明日就是蕭誌忠刺史大人臘日狩獵,獸類必有損傷。”
“恰如你所猜測的,它們現在要靠嚴四兄幫忙了。”
“同是為虎,物傷其類,四兄總不忍看它們橫死。” 玄冥使者指了指地上趴伏的老虎。
那老虎此刻見了嚴四,遠沒有在山林裏做山大王的雄姿。
那老虎不再像老虎,反而像一隻嫵媚的橘貓兒一樣,躺倒在地,對著黃冠嚴四,露出了長滿了白絨毛的肚皮。
人人都知,肚皮是野獸們最脆弱的地方,受到攻擊,必死無疑,要好好保護起來。
沒有骨頭的支撐,沒有牙齒的保護,柔軟的心肝、腸子都在肚皮裏麵。
把肚皮亮給人看,就是最大的信任,也是低位階野獸對高位階野獸諂媚的一種方式。
我原以為隻有貓兒會打呼嚕,原來老虎打起呼嚕來,聲音更響。
好像老虎的喉嚨裏有一個風車,呼嚕嚕...呼嚕嚕...呼嚕...呼嚕...呼嚕呼嚕...
這種聲響,代表著老虎對嚴四的哀求,對生的渴望,對死的恐懼,對宿命的不甘。
嚴四表麵上不為所動,其實物傷其類,披了虎皮,就是老虎。
做了禽獸,就有了一顆獸心。
嚴四看到山中大王的老虎如此屈躬卑膝,心中多少也有些不忍。
“弟如今已歸隱山林,做個閑雲野鶴,身披虎皮,頭戴黃冠,做個畜生罷了!”可嚴四卻仍在推辭。
““群獸倒也可憐,四兄舉手之勞,還是幫忙想想辦法。”
看著愈發鬧起來的小獸們,玄冥使者也在旁邊敲邊鼓,說軟話。
見嚴四不出主意,就連一向不求人的熊、狼也都開始對著嚴四討好。
狼群像狗一樣一起對著嚴四搖尾巴,熊用從人那裏學會的站立姿勢對著嚴四作揖。
“唉!樹欲靜而風不止,我想做個散淡的人,奈何看你們也實在是苦。”嚴四終於鬆嘴了。
“蕭誌忠誌不在晉州,他要的,是個當地方外官的好名聲。”
“他使用百姓,還是會體恤手下人的饑寒,懂得於民休養,不去擾民的道理的。”
“他出來臘日狩獵,不外乎是走過過場,遵從民俗罷了。”
“屁股在晉州刺史的位置上,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嘛!”
這嚴四竟像是個有來頭的,提起晉州刺史老爺的名諱,居然都不加頭銜,直呼其名。
隨意點評刺史大人蕭誌忠的樣子,竟好像是說起自家家奴一般自然。
不像一個山野裏的野獸、半妖評說人世貴人,倒像一個皇帝,一個主子準備提拔一個下官,一個奴才。
“如果可以請滕六降雪,再請巽二刮風,漫天大雪,北風寒天。”
“那蕭誌忠嬌生慣養,是個公子哥,又吃不了苦頭,怎會大冷天頂雪狩獵?”
“這樣,明天的臘日狩獵就會被放棄。”
嚴四篤定地說著,就好像是個躲在當權者身後,有智謀的開國之主。
我從嚴四的眼中,看到了類似當年李世民造反時算計的眼神和運籌帷幄的篤定。
我,作為學渣的我,為什麼能自我意識這麼強烈?
難道因為牛二是個傻子?是個呆子?腦子不好?
因為我在傻牛二的肉身之上依附,我就可以強過於他嘛?
那麼,我能夠支配牛二做我想做的嗎?
我能夠在《玄怪錄》裏,按照我的想法行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