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紅和輕素像一股青煙,從我的書房消失得無影無蹤。
書房裏沉寂無比靜,條案還是那個條案,官帽椅還是那把官帽椅,扶手已經被我的手摸得包漿。
條案上,不怎麼用的筆墨紙硯也都還在各自原來的位置,似乎沒什麼不同。
但是,輕素給我磨過加了龍香劑的徽墨呢?
還有,輕紅給我端來的明前龍井呢?
都沒有了,除了書房空氣裏隱隱約約留下的檀香香氣。
我發現好像一切輕紅和輕素存在過的痕跡都不見了。
就好像輕紅和輕素她們,從不曾來過我的書房一樣。
這一對兒木偶人在書房的時候,總是絮絮叨叨,說三道四,吵吵鬧鬧。
我在書房裏聽了隻覺無法靜心,心煩意亂。
我本武人,不善辭令。
半生戎馬,風霜刀劍,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我更厭煩那些婆婆媽媽,家長裏短,雞零狗碎。
現在她們去了,倒是清靜了,我卻又有點不習慣了。
仿佛那些雞零狗碎也是可愛的,可以聽一聽的。
我卻從沒想過,我這書房本應是一直如深海一樣沉寂,鴉雀無聲的。
寂靜是常態,熱鬧才是幻象。
我到底還是被自己“癡”“傻”“呆”到了嗎?
不過是從一個原點,回到了另一個原點。
跳了一場圓舞,一切如初罷了。
我端坐在條案後的官帽椅裏,看著靜靜的書房。
我甚至懷疑是否這一切都是一場幻象,我的南柯一夢。
我身邊真的曾經存在過輕紅和輕素這樣一對木偶人嗎?
輕紅、輕素她們倆,是真的嗎?
輕紅、輕素她們倆,也是我臆想出來的幻象嗎?
“聚寶盆!”
“聚寶盆還在嗎?”
“對,我要去看看聚寶盆!”
“我要去看一看聚寶盆還在不在?”
“隻要聚寶盆還在生出金元寶來,這一對兒木偶就一定曾經真實的存在過。”
“那她們說的話,就不會是假話。”
“看得見,摸得到的東西,一定不會是假的!”
我趕快跑到參軍府的後庫,想要去一探究竟。
自從得了聚寶盆,這個稀世珍寶,我就日夜把參軍府後庫的鑰匙牢牢拴在身上。
除了我本人,府裏誰也別想打開後庫的門。
就是後院的那隻母老虎,當家主母也不可以。
那麼寶貝的聚寶盆,那麼多的黃金,那麼明晃晃的榮華富貴....
誰看了會不眼熱?
會不眼饞?
世上又有幾個人經得起誘惑?
慢藏誨盜,自己的東西一定要牢牢地看好。
我那麼貪心,那麼霸道,那麼不講道理。
我絕不能讓別人來搶走我的寶貝,我的瑰寶。
我要把我的這件瑰寶深深地藏起來,藏在一個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隻有我自己有那把開啟的鑰匙,隻有我能找得到。
我摒棄左右,打開後庫,進入地下密室,隻見聚寶盆一如既往地擺在密室正中。
聚寶盆裏的金元寶,就如那著名的趵突泉一般,往外湧動著。
我那雙被刀槍磨得生了老繭的手,摸到了聚寶盆的邊緣。
粗礫的瓦缸口劃著我的皮膚,磨得生疼,但我的一顆心終於落到了嗓子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