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頭大馬的帶領下,花轎在眾人的歡呼聲中,緩緩地向張府的方向抬去。
爹娘眼含熱淚,帶著全家仆從,在韋府門口目送我的花轎。
那些過去在我們韋府門口唱順口溜打趣討賞的貧兒,今日也換上了賀新娘的吉利話唱詞,被管家賞了銀錢吃食。
當張楚金騎著的高頭大馬和我乘的花轎到達張府門前時,張楚金翻身下馬,輕輕地掀起了花轎的簾子。
張楚金伸出一隻修長的手,這是一隻經常握著筆杆的手,中指側麵扁扁地凹陷下去,有一個壓痕。
我隔著蓋頭,隻能看到張楚金那雙穿著黑色官靴的腳。
“夫人,我們回家。”張楚金伸出手扶著我,溫柔地說。
我耳朵裏再次聽到了張楚金那帶著磁性的嗓音,我那顆懸在喉嚨的心,落到了它應有的位置上。
我輕輕地將手放在了張楚金的手上,我們兩人,手牽手地走進了張府
“鬆竹梅蘭”看著玉樹臨風,斯文儒雅的姑爺張楚金,也都各自帶著點忸怩和竊喜,喜不自勝地跟著我走進了張府。
接下來拜堂、拜高堂、入洞房、掀蓋頭、合巹禮一步步按照婚禮司儀們的唱念,進行下去。
當張楚金掀開我的深青色蓋頭,看到經過大妝打扮,豔美如花的我。
我們兩個人的目光交彙在一起,仿佛有千言萬語在傳遞。
“韋姑娘......啊,不對!夫人!”
“我們又見麵了!”
我知道,宿命開始了,張楚金踐行了他的“諾”,再次相見的時候更美好。
我也要踐行我的那個“諾”,我要步步為營,改變那不可改變的宿命。
我要趨利避害,不能讓張楚金受那些奸佞小人之害。
拜天地的時候,聽著親朋的祝賀聲和議論聲,我才知道另一件喜事。
張楚金剛剛考上了京兆府的功名,雖然現在還沒有被派實職。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人生四大喜事的半數,張楚金同時擁有了。
那夜之後,我成了一個婦人。
以後,人家對我的稱呼不一樣了。
隻有“鬆竹梅蘭”還按照牡丹韋家的規矩,稱我為“小姐”。
其他人,有的叫我二嫂、有的叫我弟妹的、有的叫我韋氏的、有叫我韋大娘子的。
而我最喜歡聽的,最愛聽的,聽不厭的,是張楚金的那聲“夫人”。
大婚第二天了,我和張楚金的生活充滿了甜蜜和溫馨。
每天早晨,張楚金都會早早起身,在“鬆竹梅蘭”為我裝扮好後,在侍女的笑聲中,為我畫眉。
而我也會幫張楚金整理衣衫,為他梳頭,為他束發,戴冠。
新婚燕爾,蜜裏調油,說的應該就是我們這樣子。
可惜,我不知道,怨偶天長無盡時,恩愛夫妻不到頭。
我算,到底不如天算。
我不過是個有“點”小錢的民女,一個普通的貴女,一個小官的命婦。
我縱使提前知道了些天機,掌握點“劇情”,又能如何?
在天後武氏那裏,我弱小的像一隻螞蟻,不值得一提。
得了仙人裴諶“劇透”的天後武氏,可以當唯一的女帝。
的確是比我這個提前得到一點“神啟”的民女韋氏,強大得太多了。
一個人間的民女,如何能夠與君權博弈?
最終,我不但沒能像及笄少女時天真地狂妄自大、自以為是的以為能夠勝天半子。
還被血淋淋的現實打得蒙頭轉向,輸得一塌糊塗,一敗塗地,跌入塵埃,再無翻身之力。
我自己受的那些苦楚不值一提,最讓我心痛隻是一件事。
我卻永遠地失去了我的郎君,我最愛的人,張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