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纖細的身影在空曠的天地間逐漸被放大,少女的腳步卻如雪花一般輕靈,不多時便閃現在埃蘭達麵前。光線翻滾過女孩那蒼金色的秀發,映出的粉紅色的光,打在她那可愛的麵龐上,宛若天人。
落難王儲立刻認出對方便是“莉雅蒂安”。少年向後退了幾步,他不想讓這位曾有過數麵之緣的女孩認出自己:萬一莉雅是那種過目不忘類型的人呢?在荒蕪的深山裏遇見一位王國繼承人?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起疑的?為此,埃蘭達立刻擬出了很多說辭,比如“離家出走”或“和心腹隨從一同旅行”之類。不過,最好莉雅不會認出他來。
莉雅和卡雷爾的表情截然不同:莉雅的臉龐就像她的內心一樣平靜,仿佛是在等候一位友人,一副睡不醒的樣子讓她的眸子有些消沉;卡雷爾固然顯得波瀾不驚,但他過於銳利的目光卻閃過一絲森然,稍縱即逝。
少女首先打破了尷尬氣氛:“泰蘭特拉先生,神的虔誠信徒需要您的幫助…”
“真是辛苦你啦,莉雅,但我是不會回去的。”泰特不經思考地厚著臉皮拒絕了,連埃蘭達都擔心這樣簡單的回絕會不會過早招致莉雅的不滿。
“可是…就這樣回去的話,教皇大人一定會重重責罰我的。”莉雅垂下眼簾,輕輕地說。
這一招像是比脅迫更有作用,隻見泰特支吾了半天,還是搪塞道:“教皇那個小鬼怎麼舍得責備你嘛。況且我這樣的老頭子和可愛的小淑女再一起,會引來不必要的誤會呢,像我這樣的老邋遢鬼,無論到哪裏都是不受歡迎的人啊。”
這時,卡雷爾對著泰特——更像是對著莉雅說:“走吧,到了山頂你還要付給我另一半的傭金。在此之前,我將保證你的安全。”
“請問這位是…”莉雅歪著頭,用睡不醒的朦朧目光掃過老人身側的卡雷爾,仿佛從現在開始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受雇於人的傭兵。”卡雷爾沉聲回答。
“為了錢可以做任何事嗎?”少女不大禮貌地問。
“傭兵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青年的語氣重了些,“不要把傭兵與亡命徒混為一談!”聖騎士作為處於階級頂端的人,或許可以表現出對下麵的人的輕視。過去,卡雷爾對這樣的輕視也早已看得慣了,但現在卻不知為何計較起來。
“原來如此。”莉雅似懂非懂地微微點頭。
“那麼,能讓我們過去了嗎?”一旁的埃蘭達故意問道。
莉雅的回答便如他料想的一樣:“不行呢,這不屬於教廷賜予我的權限範圍之內。可我倒是希望兩位能與我一同護送‘先知泰蘭特拉’大人前往教廷。”
莉雅的“合理邀請”誠懇而認真,卡雷爾卻並沒正麵回應,而是對泰特說:“居然能在教廷混到什麼‘先知’?真是出人意料呢,既然是大有來頭的人物,為什麼要跑到這地方來?”
“小子,注意你的措辭。”老人不痛不癢地警告道,“我的‘先知’之名,可是連大精靈長老都承認的。”
“頭銜可真不少呢,多到連精靈長老都驚動了。”青年反唇相譏,實際上,他並沒有開玩笑的心情。
這時,莉雅原先那雙略顯惺忪的眼睛已然睜開:“請問,可以給我一個答複了嗎?”
“難道你們教廷從來都不征求當事者本人的意見?”埃蘭達輕鬆地諷刺道,“泰特剛才說過了,他暫時沒有去教廷的打算。”
“嚓——”精致的單手劍逐漸在莉雅的手裏顯現出真麵目:劍身細而單薄,卻被它的主人擦得銀亮。在日光的映照下,上麵刻下的一個個名字隱約可辨(注1)。
“我一直以為…拔劍相向是很不明智的選擇。”少女擺出防守的姿勢,“所以說,真是遺憾呢。”
“沒什麼可遺憾的。”再無多餘的推讓,卡雷爾的聲音幾乎瞬間拉近了,“遺憾本身就是徒勞。”
莉雅在避過迎麵而來的一記橫削後,不禁為對方的速度而提防起來:“幾乎聽不到他的呼吸聲…這樣的速度,一定是鬥氣了。”能使用鬥氣的傭兵,多少還是在她意料之外的,這也證明了她的直覺沒錯:自她見到卡雷爾的第一麵起,就覺得這個和她擁有同樣顏色眼珠的青年不大可能是普通的烏合之眾。“鬥氣能練到這個程度,已經不輸於普通的聖騎士了。”莉雅從容地想,“不過,也就到此為止。”
“話說回來,我們可是見過麵的。”略帶沙啞的聲音傳到莉雅耳朵裏,“昨天在河南岸的樹林裏,你可是一副迷路得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呢。”
卡雷爾說得雖然有些誇張,卻也是事實——她的確曾沿著一條綿長河流的南岸走過一段不短的距離。“我怎麼會如此大意?”盡管有點不好意思,年輕的聖騎士卻沒有讓悲觀情緒在心裏停留太久——她俏皮地擠了擠眼睛:“跟蹤素不相識的女孩子,可是大叔的行徑呢。”
莉雅並沒有一味揮劍防禦,當她的眼睛適應了卡雷爾的速度後,更多的閃避代替了招架。這個自稱傭兵的家夥能夠在保持如此速度的前提下毫不費力地說話,那他的真正實力必然並不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