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亮了,玲新睡醒了,睜開眼有些懵,恍惚間明白了過來,自己出嫁了,來到南劉莊過日子了,昨晚她躺下也很緊張,一直害怕著,但身邊的人似乎也緊張,都堅持著裝睡,直到大光睡著,她才鬆口氣也迷糊著了。
看著窗戶有了亮光,玲新輕輕越過身邊的人下了床,借著些許亮光這才仔細看了眼自己的男人,略微皺著的眉頭,眉毛濃眉,高高的鼻梁,飽滿的嘴唇緊抿著,倒是五官俊朗,玲新鬆了口氣,想著出屋看看去,可一行動的動靜驚醒了大光。
“你幹麼去”玲新嚇一跳,回頭對上那道憨厚的眼神,“我,我去看看怎麼做早飯”,“你先洗臉飯拾吧”玲新聽了嗯了一聲端盆去舀水,大光急穿好衣服走到堂屋門前去喊
“娘,早晨飯做麼,那個誰,她問做早做吧”
“噢,我這就起,先添上鍋燒水吧”馬香蘭慢騰騰的起身,自己今後也是當婆婆的人了,要拿出當老人的架子來了,不由的心頭一陣快意,伸腿蹬了蹬床那頭的三兒子劉棟亮小名臭蛋,這可是自己的心頭肉,自打有了這個小兒子,她沒跟劉延凱同過床,她乃馬家堂堂四大小姐,當時是有名的大美人,嫁到南劉莊雖然當時也是大戶,可劉延凱老實窩囊,長相雖過的去,但膽小怕事,年輕打過仗,腿上受過傷就嚇破了膽,找了個機會偷跑了回來,所以被馬老太看不起,對他常常是嗤之以鼻,不以為然,臭蛋不情願的起身,馬香蘭到院裏,大光已經熟焾的去挑水了。
家南邊的水井不算太遠,可每天這個大缸八九挑子水才能灌滿,每天早上大光的任務就是先挑水,好在他幹活麻利,半個時辰的光景水缸就滿了,又挑兩桶放在水缸旁,夠一大家子早晨的洗涮,吃喝了,挑完水,熱乎乎的玉米粥也上了桌,一個柳樹條的編筐裏是剛貼的餅子和兩個昨天的饅頭。昨天的剩菜又放了些白菜燉了一盆,還有一碗鹹菜條,鹹菜條是魯中地區最原始的做法,基本就是水蘿卜,胡蘿卜,芥菜疙瘩加粗鹽醃製,基本初冬醃上就是一整年的佐餐佳品了。
小兒子臭蛋伸手就把兩個饅頭都拿起來,伸筷子就叨菜,“噢,倆你都霸去,給我個”俊英伸手就搶,馬香蘭一筷子敲過來,“吃餅子不一樣飽嗎!又和你弟搶,不害臊”,俊英吃痛,隻得縮回手把筐裏殘存的半塊饅頭搶手裏,“掰給我塊”元英伸了手,俊英沒法,分一少半給了元英,臭蛋又得意的把菜盆往自己跟前拉了拉。
飯很快就吃完了,玲新起身收拾碗筷,馬老太開口道“大光,您倆把您床上的床單給您延孔嬸子送回去吧,還有那床褥子也給您爹拿回去,天快冷了,您爹好腰疼”。
玲新吃驚的望向大光,娶媳婦被褥竟然是借的!大光沒敢去看媳婦的眼神,扭頭走向自己的屋裏,玲新放下盛著髒碗筷的盆也跟了進去,看著媳婦疑惑的眼神,大光隻好開口“那什麼,這個床單是借的五爺爺家延孔大嬸子的,這褥子是爹在大欄上鋪的,”“那你自己原來鋪的麼?”“原來就是鋪些麥秸草席,晚上把被子半鋪半蓋”大光說不下去了,又羞又愧又委屈,父母弟妹都有褥子,就自己沒有,父母年紀大,弟妹年紀小都有理由,就自己沒有理由,玲新雖然又氣又惱,可是沒辦法,不能嫁過來頭一天就鬧事吧,深深的歎了口氣,隻得把床單,褥子揭下來,又去櫃裏拿出自己陪嫁的褥子鋪上,原來打算把褥子也當床被子來,雖然是粗布的但娘家娘把被褥子做了跟被子一樣寬大,就是想備著有不時之需,這下隻能鋪上了。
大光默默的看著,隻好把床單疊了,把舊褥子也夾在腋下出了屋門,正碰上回來的自己親爹,“給,還你的褥子。”“您倆鋪著吧,別給我了,”劉延凱推讓著,“給你就趁早趕緊拿走吧,鋪上癮就不給你了”,俊英從茅房裏出來邊紮腰邊喊,劉延凱一抬頭對上了馬香蘭那道淩厲的目光,趕緊從大兒子手裏接過褥子,“您倆嫌孬我就拿回去吧”訕笑著也沒進屋,扭頭就往回走,走到大門囗又回過頭來“一會您倆上您爺爺家去,讓玲新看看您爺爺奶奶去。”大光從鼻子裏嗯了一聲。回屋去叫自己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