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翅膀止了血,不似方才那樣驚慌,不等調羹問他,就將跟桂枝爭鬥反傷了自己的事說與調羹聽。
調羹因素姐跟巧姐兩個方才明裏暗裏都偏幫桂枝,狄員外又躲了出去,正在氣惱。此時兒子又受了人家欺負,格外的惱怒,又有了收拾桂枝的幌子,不怕巧姐跟狄員外偏心。忙忙的點齊了幾個心腹的家人,帶了繩子板子,拉著小翅膀到了廚房門口,自個不敢進去,隻叫人進去捆桂枝出來。
桂枝不曉得巧姐跟素姐走了,笑嘻嘻道:“調羹姨奶奶都不敢把我怎麼樣,賊臭肉們好大的膽子,俺去與姨奶奶說理去。”
調羹見她自個走出來,一邊倒退,一邊尖叫道:“她想殺小翅膀,快捆了她送去見官。”
一個管家隻得道聲得罪了,將繩子套在桂枝身上纏了幾圈。
調羹口內還道:“捆的結實些。”小翅膀鬆了他娘的手,跑過來照著桂枝的屁股,下死命踢了十七八腳,罵道:“叫你罵俺們。踢死你。”調羹看真個捆的結實了,就叫將桂枝捆了樹上,取了板子,隻照桂枝的臉抽。
桂枝隻被抽了一下,臉上就腫得老高。調羹還不解氣,手裏下力,板板都重重落在桂枝臉上。桂枝硬氣,並不討饒,打落了兩顆牙齒,還吐了出來。邊上人見了都不忍。狄周媳婦眼見得不好,就溜了出去尋狄員外。
小翅膀從來沒見他娘這樣凶過。桂枝被打得滿臉是血,麵目凶惡的似鬼一般,惡狠狠隻盯著他,嚇得小翅膀連連倒退,靠在牆邊額頭冒冷汗。
待狄員外趕來,奪了調羹手裏的板子,桂枝閉了眼隻輕聲叫老爺,老爺被鬼一般的臉唬了一跳,忙扭了頭,又看見他那個心肝寶貝小翅膀昏倒在牆邊。狄員外搶上前幾步喊道:“小翅膀。”
調羹也唬了一跳,搶到前邊抱了兒子隻是哭。狄周忙勸道:“老太爺休要著忙,小翅膀這是嚇著了,叫東街的吳道婆來收驚,燒兩道紙就好了。”
狄員外忙叫他去找。調羹在邊上眼淚與鼻涕一色,咒罵與痛哭齊出。狄員外心煩意亂,一腳踢在調羹腰上,喝道:“這個時候還罵桂枝,好好的孩子叫你唬成這樣。”自己伸手抱起兒子要去上房。
狄員外畢竟七十多的老人家,這幾個月又教酒色財氣淘空了身子骨,硬撐著一口氣把小翅膀抱到上房床上,自己朝後一倒,就站不起來。
調羹掩了麵隻是哭,邊上人推她道:“老太爺怎麼了?姨娘快瞧瞧。”調羹拉狄員外,拉了又拉,狄員外總是不能起來,調羹才著了忙,爬到床裏從背後將狄員外扶起來,老人家牙關緊咬,已是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調羹忙掐人中,好半日狄員外方睜眼醒來,長長吸了一口氣,歎道:“隻怕是不中用了,巧姐呢?叫小陳哥回來。”
調羹忙回道:“姑奶奶跟五嫂走了有大半個時辰,想必是回明水去了。俺明兒一早就使人去叫。”
狄員外隻是歎氣,好半日才道:“罷罷,都由你。小翅膀呢?”
小翅膀已是醒了,睜了眼隻哭道:“娘,俺怕,桂枝要殺我。”
狄員外聽到兒子哭出聲來,又聽邊上人說孩子是嚇的,料無大礙,鬆了一口氣,又道:“把桂枝送回明水薛家去罷。”
調羹忙應了一聲,叫人就趕車送人走。狄員外咳嗽了幾聲,費力哄小翅膀道:“桂枝送走了,你放心罷。”
小翅膀隻是哭,調羹去了心頭刺,心裏喜歡,看得兒子無礙,忙道:“老太爺,俺扶你起來靠靠,隻怕是方才扭著哪裏了?”
她力氣極大,隻輕輕一撈,就扶了狄員外坐起,小翅膀跳下床,取被子放在他爹的背後。狄員外喘了幾口氣,自己覺得好些了,方道:“你怎麼下這樣狠手,反嚇得孩子這樣。”
調羹委委屈屈道:“她要殺小翅膀呢,小翅膀手上拉了老大一個口子,流了夠半盆血。”撿了小翅膀的血衣給狄員外瞧。狄員外此時不似從前偏聽偏信,隻是兒子可憐,不忍說她,住了口要調羹扶他起來解手。調羹扶了老人家到後邊淨桶解手,因狄員外行動不便,真個當他是方才脫力了,怕傳出去人家說是她氣倒了老員外,並不曉得去尋個郎中來給老人家瞧瞧。
第二日狄員外還能起來走動,此後一日比一日力弱,叫調羹使人去明水叫兒子女兒回來。調羹隻嘴上應承,哪裏肯真使人去叫。
巧姐跟素姐到了明水分手,巧姐回家收拾替女兒做的幾件衣裳,落後娘家送來桂枝,將打得半死的人丟在後院就駕了車走了。
薛如兼氣得半死,將巧姐好一通臭罵,還是薛婆子攔住道:“俺們快尋郎中來,治好了果然好,治不好,悄悄兒埋了也罷。”尋了跌打郎中來替桂枝瞧,並沒有性命之憂,隻打脫了幾顆牙齒,薛家鬆了一口氣。巧姐是個好麵子的人,第二日早上去尋素姐,就不肯說,與素姐一路到府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