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調羹請了童奶奶與小寄姐去吃酒,家裏就來了學官的嫁妝,鋪陳了兩間正房,又一個十一歲的賠嫁丫頭叫是小珍珠守了門。待小寄姐回家,小珍珠把了門死活不讓她進去。童奶奶奇道:“他哪裏來的銀子娶妻?”
小寄姐漲紅了臉哭道:“他說要銀子尋份上方好中舉人,是我不該拿了娘一百兩銀子與他。”
童奶奶跺腳道:“有這銀子在手,他看銀錢份上待咱們就好,如今叫他哄了去,咱們可怎麼處。”
小寄姐氣得直哭,想拉狄老三拚命,偏生狄老三在縣裏又沒有來家。童奶姐實是氣的狠了,也不理她,自抱了小外孫女回房去睡。到第二日晚上狄老三坐了高頭大馬,後邊跟著一頂花轎來家,也不理坐在灶下哭泣的小寄姐,自喝了交杯酒,關了門睡覺。
早上小珍珠就使喚小寄姐道:“娘要洗臉水呢,快燒了送來。”
小寄姐本不想燒,卻想看看新娘子是何等樣人,燒了滾開的一鍋水,拎了一桶送進去。卻見一個嬌滴滴的婦人當窗坐了她常坐的位子在那裏梳頭,狄老三滿麵笑容要替她描眉,見她進來,板了臉道:“這是我一個妾叫寄姐,快來見過娘。”
那婦人白了他一眼嬌聲道:“好沒規矩的人兒,相公好脾氣呢,慣的這樣。”
狄老三忙過來踢了她兩腳道:“還不給娘磕頭,當自己是公主娘娘呢。”
小寄姐吃他當初打怕了,含著氣磕了頭稱娘,那婦人伸手撥了她頭上的金簪道:“這些不是你用的,我替你收著罷。從今以後老實做活,一個月我還許漢子與你睡一晚。”
小寄姐此時恨她的心比恨素姐還甚,咬著銀牙扭頭出了門,卻見童奶奶打點了箱籠,支使了夥計搬家,忙道:“娘這是哪裏去?”
童奶奶怒道:“方才那小丫頭趕我走呢,說一個妾的娘住在這裏吃白飯,他狄家沒有這個規矩。”
小寄姐哭道:“我去跟她拚了。”
童奶奶攔了女兒道:“我跟調羹相好,借了她家幾間屋搬了去單過,也省得人家說我吃女婿的。你在他家,他想這個雜貨鋪,隻怕對你就好些。不然,咱們另過。”
小寄姐便依了,幫著母親將雜貨諸物搬了對麵的空房裏去。待新婦慢慢纏了腳,出來閑走,瞧前邊雜貨鋪教人搬空了,罵小珍珠道:“誰這麼大膽偷搬了咱們家東西?”
小珍珠道:“是寄姨呢,說雜貨鋪是她們家的,要搬了別處去開。”
狄老三在後邊聽了不好做聲,就想偷偷溜走,新婦一把揪了他的耳朵道:“你不是說你家有良田百頃,還有鋪子麼,怎麼都成了妾的?”
狄老三吃疼,求饒道:“眼前這田就是我家的,這個雜貨鋪卻是妾的娘自開的。”
新婦聽說還有田,料這個小小鋪子沒有多大出息,新人總要充些大方,就丟開手不提。就是狄老三,心裏猜測童奶奶必是還有銀藏在腰裏,不然怎麼敢搬出去單過,就對小寄姐又有了三分好臉色。小寄姐雖有二心,怎奈京師不敢回去,銀子又教自己送了狄老三娶妻,隻得低頭忍耐。
卻說薛三冬回家,將姐夫的書信交給老父,薛教授拆了看信裏提到三冬帶了一千三百多兩銀子回家,還有綢緞等物,卻是歡喜。又見桃花將要生了,親自喚了三媳婦到房裏來將道理說與她聽。那王氏看家兄份上,又要公公婆婆麵前妝賢惠,擺出一副笑臉來收拾兩間屋子與小桃花住,薛老三感她的情,到了家隻在她房裏歇宿,妻妾還算相安。
薛如兼等了幾個月,等狄希陳單給他寫了封信,隻字不提辭退計主管,卻也有些泄氣,何況薛三冬回家帶了許多銀子也沒有充公,兄弟三個裏頭,老大富且貴,老三也比他有錢,就有些鬱悶。巧姐兒勸他道:“咱們替俺哥守了幾年作坊,等俺哥來家,跟他說,你跟計夥計合什麼氣?”
薛如兼道:“那塊地大哥買了去憑空就賺了五千兩的差價。不是計夥計打攔,咱們也有一兩千兩銀從到手。如今就是小三都比咱們有錢呢。”
巧姐道:“俺娘的私房也有幾千,不外是我哥跟我兩個分了,你替我哥照應好了作坊,隻怕他就讓咱們些。”
狄婆子當家幾十年,私房的確也有一二千,隻是狄希陳到京裏去活動,家裏銀錢不夠,她都拿出來使用了。從前女兒在家,固然樣樣都在媳婦前頭,如今女兒成了人家人,自家這份家當連小翅膀姓狄都不想分給他,就算還有私房,又哪裏舍得大把銀子分給外姓。狄希陳在外做官三年,並沒有銀子捎回家來,卻是狄婆子偷偷叫孫子寫了信去說過的,就是這樣,還嗔兒子送來家的東西太多,不會做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