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狄希陳在京裏住了好幾個月,想念家裏的妻子和兒女,隻是不好回得家去。思來想去,你不是眼紅我做生意賺錢嗎?你不是思量我沒有靠山麼?現在我也混了個臉熟,就去找個靠山先!我也做一回散財童子。他便去找相於庭,說要開個店,問他可願意一起做東家。
相於庭可是正中下懷,京官兒本來薄淡,全靠外放的官兒門封過日子的也就不少。他雖然官運還好,論起過日子,還不如從前在明水鎮上做土財主。兩個人細細談了半日,還是覺得勢單,遍數朝中山東大老,有那為人方正,管束子弟嚴謹的楊尚書,門生故舊遍天下,家中也還過得。若是有了楊尚書擋在前邊,自是錦上添花的勾當。說到他,全山東也不敢動他一個手指頭兒。於是相於庭擇了日子,同狄希陳去楊尚書門上,將狄家的葡萄酒,燭台並些現尋的稀奇禮物送上去。楊尚書也是有一大家人要吃飯的,曉得他們不是有什麼涉訟的事,自然開門笑納,請了書房裏吃茶。
說完了天氣之類客氣話,狄希陳知道楊尚書人老成精,便直言道:“學生家裏也有個玻璃作坊,如今想在京裏開個店鋪,無奈本錢不夠,想請老師幫忙。”
楊尚書也知玻璃作坊是極賺錢的,也極易招惹事非,所以狄希陳才來找他,借他遮風擋雨的意思。估量著這事自己也還做得來,何況轉過年便要退休回鄉,再無這等送錢上門的好事,便含笑依了。商議了三家合夥,狄家隻管作坊等事,其他都是相家,楊尚書隨將幾處鋪麵拿出來充做入股。
狄希陳便要回家籌劃新開作坊。一路快馬加鞭趕回明水。才進了莊門,便直奔自己住的東院。
此時已是九月中旬天氣,素姐抱了女兒坐在院子裏曬太陽,兒子小全哥也坐在一邊寫大字。突然間闖進來一個滿身灰塵一身臭味的男人,倒唬了小全哥一跳,小人兒站起來跑到媽媽跟前,拿了小筆當刀使,擋著不讓壞人上前。誰知道甩了壞人一臉墨水,他也不讓開,還是陳嫂一邊笑一邊抱起了小全哥教他喊爹爹。
狄希陳看兒子半年多不見,都不認得他了,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嘴裏就說不出話來。素姐也是又好笑又心酸,命人燒了熱水叫他馬上去洗澡,親自尋了他替換的舊衣送入屋內。等到狄希陳渙然一新的才開門,小全哥早等在門外,就撲了上去叫爹爹。狄希陳一把抱住他,覺得兒子不但個子長高了,也重了好些,抱在懷裏沉沉的。便一邊問他功課,一邊抱著他走向素姐跟女兒。
素姐有千般言語,當著眾人也不好開口,給他看了看女兒,一家四口便去給公婆請安。那老兩口的景況也不必細說,自是歡喜,又聽得要跟楊尚書合夥做意,料得再也無人敢打他家主意,一家人更是歡天喜地,就是素素也覺得身上一下子輕了好幾斤,走路都有些****。
到了夜深人靜,狄希陳與素姐兩個仍然坐在被窩裏臉對著臉兒說話。提到分家財,狄希陳就歎氣道:“你也太任性了,這是什麼時代?當是兩千年哪,分錢給娘家兄弟天經地義。爹娘背人著好生說我。”
素姐冷笑道:“當初變賣的都是我的嫁妝,賠了賺的都是我的,我愛給誰給誰?他們管不著。”
狄希陳也知道素姐的脾氣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何況話是出說去了,潑出去的水也收不回來。隻好日後想方兒再補救,此事再說無益。便轉了話題又說些京裏的趣事兒,問她,薛如卞新娶的妾她可見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