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庸王伯中(1 / 3)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深夜。

宏道寺內響起僧人做法事的鍾聲,從草從中傳來了青蛙和秋蟲的叫聲,除此之外就是寂靜。蘇晨和連紫因為在外麵閑逛了一整天,現在都睡著了,青兒也在門邊打起了盹。

她們是住宏道寺內最靠西的一個房間內,周圍都是蘇家女眷房間。而在距這個房間往東有四百米的地方,還有幾個房間,其中一間便是石小湖的房間了。

這不是石小湖原來的房間,而是小芹剛為他另找的一間還沒有收拾好的雜物房。石小湖右手依然打著繃帶,還在睡著或者還在昏迷著,不知什麼原因,他的臉上冒起了汗,眉頭也皺了起來,嘴裏呢喃著什麼,像是發高燒的人在說胡話。

“……青龍頭,白龍尾,小兒求雨把家回。……大下小下,初一下到十八。哈哈哈,摩訶薩。”他在嘴裏反複說著這段話。

但是現在照看石小湖一個保鏢已經趴在床前的八仙桌上打起了瞌睡,沒有發覺石小湖的異樣。

其實石小湖並沒有發燒,他隻是進入了一個奇怪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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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子下麵跪了好多人,他們都低著頭,石小湖隻能看到他們的發髻。而石小湖發覺自己正坐在一張高高大椅子上麵。這個椅子特別大,他的身子又特別小,他幾乎可以在椅上躺下來舒舒服服地睡個覺了。可是他不敢睡覺,甚至連亂動都不敢,因為他身邊還坐著一個美麗的女人。

這個女人就是他的媽媽了。但他從沒有叫過她媽媽,他隻稱她為母後。石小湖知道,他的母後是個既嚴厲又慈祥的人,在他貪玩時,她會很嚴厲,在他克苦地聽先生講課時,她會在一旁用一種溫暖慈祥的目光靜靜地注視著他。隻有,當隻有姐姐、母親和他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石小湖才和姐姐在母親的膝邊打鬧,母親也會教他們很多很多隻有平民才玩的遊戲,給他們唱支有平民才唱的童謠。

關於“母後”的這段記憶,石小湖知道這不可能是他自己的記憶,但這段記憶又是那麼真實,不像是假的。他深陷於這個奇怪的夢中,無法走出去。很快,在夢中又傳來一段聲音。

“先王駕崩,尊先王遺詔,臣等眾議共尊伯中君為大王,庸國國君。臣等必忠心不二,盡心輔佐大王。”一個跪著的人在台下唱喝道,聲音很洪亮,石小湖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被震掉了。

然後,其他的人也齊道:“臣等謹尊先王遺詔,願盡心盡力輔佐大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然後,這個大大的房間內就安靜了下來,安靜得幾乎連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到。石小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當“母後”的手輕輕地握了他一下後,石小湖的心立刻抽搐了一下,下意識說道:“卿等忠心,寡人知悉。眾卿伯伯們平身吧。”這前半斷話應該是被他背了幾百遍的,可是後麵的話卻是他自己編的,因為他忘記該怎麼說了。

然後跪在台下的人就一個個站了起來。這些人嚴肅的樣子,讓石小湖感覺背後冷颼颼的。

從這一天起,所有人都叫他大王,連母親和姐姐也不例外。

然後,夢中的時間流動就快了起來。

石小湖看到自己每天都在殿上聽大臣們議政。他有很多事都聽不懂,不明白,他又害怕不敢問。議政完了,大臣們便請旨,然後他就由“母後”替他做出決斷。最後,石小湖就可以去和姐姐玩上半個時辰了,這是他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每天都是如此,朝夕往複。

終於夢中的時間慢了下來,因為他的姐姐找不到了。

石小湖看到自己大叫著哭著翻找了所有的房間都找不到,然後“母後”把他摟在懷裏告訴他姐姐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以後,又有宮人說姐姐她是病故了。‘病故’是什麼意思,石小湖一時還想不明白,就去問了先生,先生說病故就是因病而死的意思。死是什麼意思呢?死就是從此與親人陰陽相隔,在地下長眠的意思。

於是,石小湖就感到越來越孤單了。他老是一個人發呆,看著遠處大門外的紅綾子飄啊飄啊,心裏和這大殿一樣空蕩蕩的。而夢中時間的流動速度,再次加快了。

不知過了多少天,多少月或者多少年,忽然有一天外麵傳來了嘶喊聲和打殺聲。接著沒過多久,大殿的門就被人踢開了,進來了很多手握刀劍的人,他們的刀尖上還在滴血。

徐公公拿著一根木棒向他們衝了過去,但被領頭的人一刀就殺了,外麵傳來了哭喊聲,人被殺時最後的尖叫聲此起彼伏。石小湖看到,他自己已縮到牆角瑟瑟地發抖。

忽然“母後”站了出來,擋在了石小湖的前麵,母親對那個拿刀的頭領說:“放過他,本宮什麼都可以聽你的。”

“母後”的這句話,讓石小湖的心像被針刺了一下,好痛好痛。然後,他便看到“母後”被那個頭領拉到了懷中,他的那些手下都哈哈地大笑起來。那個頭領的樣子好凶惡,而且帶著一種卑鄙淫邪的笑意,他的臉石小湖就算死也忘不掉。

夢中的時間,再次變快了。石小湖被關在了自己宮中,以前的宮女和太監一個也見不著了。宮裏冷冷清清,飄蕩著始終未能散去的血腥味。石小湖再也沒有能見到母親,他的心中有著無盡的悲傷與憤怒,但在看守麵前,他隻作出呆傻的樣子。整天整夜,他都在自己跟自己下圍棋,心裏暗中盤算著脫困負仇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