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白本是老慶王與一個宮女所生下兒子,老慶王死後,他在宦臣的幫助下殺進宮中奪得了慶王的王位。他在稱王首先做了三件事。第一件,讓人把唯一一個和他同樣有資格繼承王位的還在繈褓中的嬰兒溺死。第二件,他把溺死嬰兒的凶手當眾處死。第三件,他將嬰兒的母親嫁給了一個奴隸。
靈白一生攻城掠地萬數,滅祭、方、中申、平、狐五國,毀城百餘,城中百姓則悉數賣為奴隸。
就在連家投奔慶國的第五個年頭,慶國發生了一件大事。靈白竟然懷疑自己還隻有十八歲的兒子(太子)謀反,竟將自己的親生兒子和這個兒子的生母一起毒斃,然後大興牢獄,蒙冤獲罪而死者竟近萬人!
這其中就有連家。連恕與連敏在靈白要殺自己的兒子,與幾個大臣一共要保太子,結果被靈白大怒之下處死。然後,靈白竟然連連家女眷仆人都不肯放過,他們被一同砍殺,屍體被直接丟入瀝河之中。那些日子慶國被處死了好多人,屍體都一律丟入河中,據說連瀝河河水都被染成了紅色,從那以後沿河的居民就再也不敢飲瀝河之水了。
連紫的三哥連衡,據說也在官兵追捕中跳崖自盡,想必屍身已經被野獸吃得連骨渣也不剩了。
可憐連紫,竟連見一麵自己的兩位嫂嫂和侄兒的機會都沒有。若按中土的傳子不傳女的習俗,隻剩下連紫和連紫的姑姑兩個女人的連家已經算是絕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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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連紫一句一句把自己親人的遭遇說完,蘇晨的心就如同被刀割一樣,不忍細聽,不堪細想。她真不知道連紫是怎麼承受住這一切的。
連紫說完了,除了一雙哭腫的眼睛和滿臉的淚痕,人已經平靜了下來。蘇晨歎了口氣,問道:“你的姑姑既然已是水國的女王,那靈白為何還敢殺盡你連家滿門?”
“這話反過來說就對了,因為我的姑姑是水國的女王,所以靈白才要殺連家的滿門。”連紫頓了頓,繼續說道:“慶國已和水國最大的敵國拜火國聯盟,誅滅連家就是靈白給拜火國的見麵禮。”
“這,這恐怕是慶王多年以前就謀劃好的,好惡毒啊。此人一定不得好死!”
“真可惜,我的心中沒有恨,隻有悲傷。我已經沒有了恨的能力,如果我還能有哪怕一點點恨的能力,我一定會失去理智去慶國刺殺靈白。我隻想哭,可是現在淚已經哭完了,我想我該去一趟慶國了,在瀝水河畔祭奠一下哥哥們的亡魂。”
“阿紫,你可不要做傻事。你若去殺靈白,殺不殺得了他還不一定,可以你隻要出手,就一定會被雲之界的人處死的。”
“這我何常不知。”連紫倒在了床上,四肢收攏,蜷縮起來,好像這樣便可以讓她得到些許溫暖,但同時又似乎使她感覺更加孤單了。
連紫因為自己被布蘭人擄去,又自願成為白狼王的別妻,所以連紫一直沒臉去麵對連家人。她害怕大哥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問她究竟為什麼要這樣不知廉恥,自甘墮落。墮落嗎?連紫一直認為自己沒有。但她不想去麵對世人鄙夷的目光,更不想看到以前無話不說的友伴,因為她的過去,與她形同路人。
當然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是連紫多想了。哥哥們什麼也不會提及,姑姑也會對她很好,以前的朋友也會因為她的本領而羨慕她,隻要連紫能回到哥哥們的身邊,哥哥們就一定會很開心。但是,這是連紫心中的一檻兒,一個一直想邁卻總也邁不過去的檻兒。
就是因為這個檻兒,連紫在四方城時,在大漠時,以及來到中土後,都從未打聽過連家人的情況。她害怕因為打聽連家的事,而被人識破了她的身份。更害怕聽到了什麼事,讓她不得不回去。
最終,連紫隻有去冒險,去殺馬匪,去和修仙者拚個你死我活。當拚掉的最後一絲力氣,看到又一個對手的屍體已倒在了血泊中,連紫會喘息著,跪在地上,汗水流布全身,混著泥垢與鮮血。隻有在這一刻,連紫才會得到一絲安寧和某種滿足感。
其實,連紫也明白,因為不敢去見家人,她心裏有著強烈的愧疚和負罪感,她去與人拚命,其實也就是有心想找死,她想用死來逃避自己不想麵對的東西。或者用死,來讓自己受到最終的懲罰。
現在看來,連紫若是能及早聯係到哥哥們,或許就有救下他們的希望。可是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晚了。連紫在深深的自責中漸漸失去了意識……
蘇晨也在連紫身旁睡下了。
靜靜的夜色如水,青花瓷笛才發出幽幽的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