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在四方城府衙後院。
吳班頭提著燈籠走在前麵,衛軒弓著腰背著手走在後麵。這裏沒有安排的衙役兵丁護衛,四周墨黑一片,除了風聲和腳步聲什麼也聽不到。
來到一間大房內,吳班頭開鎖並打開門,然後守在門口。衛軒獨自進去,他取出火折子,點起一隻蠟燭。當第一隻蠟燭燃著時,才可以看清,這房內竟然有著難以計數的蠟燭和燭台。蠟燭按紅和白兩色參差排列,組成的圖形相當複雜,但卻又極具規則。在最內一層,竟然是組成了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八方八卦陣。中間還留下一塊橫縱不足五步的空間。
“終算快完嘍……”衛軒自言自語道。
和前幾日一樣,這次衛軒還是最先點著位居正北的坎陣的蠟燭。坎陣主大雨、湖泊之相,也代表著有水命格的人。居正北朝正南,可以使坎陣,積福而避禍。然後點然的是位於東北方的兌陣。兌陣主月色、沼澤之相。亦指器物破損,人病殘。也指待字閨中的女子。居東北朝西南,可以使兌陣消弱……
就在衛軒點完兌陣後,突然一隻在西側的蠟燭晃動了幾下,撲的一聲熄滅了。衛軒愣了一下,隨即嘴唇上浮出淡淡的笑容。於是他改變了想法,轉而開始點燃位處離陣的幾隻蠟燭。此陣主刀兵之事,亦指戰將。
衛軒又向門外的吳班頭支應了一聲:
“老吳啊,咱們的客人已經到了。”
一聽這話,吳班頭眉頭猛地一緊,滿麵肅然,全然沒有了他平日裏那種老好人的模樣了。
吳班頭將房門關緊,並囑咐道:
“老爺,天寒,您也要小心身子。”
“嗯,你去吧。”
衛軒依舊在房裏點著蠟燭。隨著蠟燭的點然,房內也愈加明亮,幾如白晝,衛城牧的臉在燭光中也顯得莊重、嚴肅起來。
吳班頭大步流星走到院中央,打量了一眼周圍,倏地便將手中的燈籠打到一棵高高的樹杆上,像打飛鏢一樣,燈籠的把手竟然插進樹杆將盡一寸,而且,燈籠中的蠟燭還沒有滅掉。
吳班頭朗聲說道:
“朋友,你夜闖城牧府,不知有何貴幹?可否通報下姓名?”
周圍無人應答,那隻燈籠的光線很弱,但也把整個院子的輪廓依稀照射出來。冷風徐徐吹動吳班頭的衣袂和胡須,以及他花白的頭發。他的臉色像岩石般堅硬,身子也生了根一樣巍然不動。
又過了一會,突然在南麵牆頭上一個人影晃動出來。眨眼間,就躍到了吳班頭頭頂的一棵樹上。細一看來人,黑衣、黑褲、黑巾蒙麵、黑布罩頭,除了能辨出他是個男人,其它就很難把握了。
“嗯,不錯。”黑衣人用一種本地口音說道,“我就奇怪衛軒怎麼會身邊連個守衛都沒有,原來你個平常不顯山不露水的老差役,竟然還是個高手!”
吳班頭又問一遍:“敢問閣下怎麼稱呼?”
“哼哼哼……”黑衣人冷冷著,“你問我嗎?將死之人知道這又有何用。不過,你或許可以叫我‘血耳’。我今夜是特來取衛軒人頭的!”
…………
同一時間,在費家大藥行的後宅院。
一間小廂房內。
費老郎中正伏在桌案上,讀一本書。這時,有人悄悄地將門推開,又悄悄地將門合上,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
她拎著水壺慢慢地向茶杯裏蓄起水。顫顫地,怕倒少了,也怕倒多了。
她最後鬆了口氣,這回沒出什麼差錯,於是悄悄地轉身要走……
突地,費郎中喊住了她:“香香。”
香香心裏咯噔一下,連頭皮都直發麻。但她還是轉過身,回道:“什麼事,師爺爺?”
“你今天又挨打了吧?”
“沒,沒有。”
“不許說謊!”
“是。大師哥打了我的手心。但,這都是香香不好。香香背藥單時,將兩味藥的藥性記反了……”
費一水笑著捋了捋胡子,點點頭,說道:“嗯。別記恨你師哥。”
“香香不敢。”
“唉,你想靠行醫吃碗飯可是不易,想從我費一水這裏出師就更加不易。你那幾個師兄的資質都不錯,所以就顯得你笨了。不過,他們要是和你那個衛姐姐比起來,卻又是差到沒邊了。你不要和他們比,更不要去和你衛姐姐比。踏踏實實地學,早晚你也能學出點小名堂。隻是,老頭子怕誤了你的嫁期……”
費一水本是想開導一下香香,但卻不知怎麼的,說著說著便跑題了。
香香拎著水壺垂下了頭,靦腆著的臉蛋,紅了起來:“師爺爺,香香不嫁人。”
“傻話,怎麼能不嫁人呐。我看昨天來看你的那個叫阿洛的小娃娃就很不錯嘛。”
香香的臉更加紅了:“師爺爺,您可別亂猜。”
香香說罷,一擰身就打開門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