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垂下頭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他苦笑起來,「普通人?」
他抬起頭,從雇傭兵的煙盒裏抽出一根,點燃了深深吸了幾口,「有這樣的普通人?為了追捕你們,我死了20個特工——這都是我的罪證,你們真不是中國人的特.工?」
「平民百姓,如假包換。」傅展說,「頂多就是身手俐落些——個人愛好,也是運氣好,不然早死了。」
這句話,倒是發自肺腑,就是傅展也不得不承認,如果一開始沒帶上李竺,這條路,他一個人很可能走不到現在。
「那你們的表現……」
「都是普羅米修斯在背後做的後勤。」傅展說,k想問個清楚也是情理中事。他會問就證明有興趣,「不然你以為h是怎麼被我們反蹲的?」
他提出h就是為了提醒k,他有一個同伴已經率先重新選邊了。人類心理的破窗效應絕對不會有錯,CIA內部肯定有內鬼,老同事也做了同樣的決定,他心理就會比原來更容易轉圜得多,k現在的處境和h比要更艱難得多,他為什麼不能重新選呢?
但,這句話沒收到意料中的效果,至少k沒有如他所想的急急追問細節,詢問加入『普羅米修斯』能帶來的好處,反而低下頭不知盤算起了什麼,傅展心裏一沉,他有種感覺︰事情可能不對勁了。
這種玄之又玄的感覺難以解釋,他瞟了李竺一眼,想得到什麼提示︰她什麼都說了嗎?可並不像啊,jem也不是這麼說的——
李竺的眼睛瞪得很大,看得出來是想傳遞什麼,一定有什麼細節是他應該注意而有所疏忽的,但這不可能,所有的細節他都想過了,不論是美國人還是盜火者,沒有任何跡象顯示他們意識到他的身份——
「嗬嗬嗬……」還沒想到答案,k依舊垂著臉,但低沉的笑聲已經傳了出來,「你是個說故事的能手,是不是?david——但這並不能解釋,李小姐昨天對jem的心理攻勢,都是平民百姓,你們找誰來向勞勃開價呢?」
什麼心理攻勢?她說了什麼?他自然什麼都沒聽清,但已意識到壞事。這時候去掏槍也來不及了,雙手剛握成拳,傅展就又鬆開了︰沒用,槍都還在手上,人太多了,直接打肯定是沒用的。
「——什麼?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表麵上,他仍做出驚慌、質疑與著急的樣子,就像是每個被冤枉的人一樣急於解釋,「但是,我們能找到人開價,是因為我們遇到了能傳話的中國人——」
「夠了!」
k的槍口重新抬了起來,這個長相平凡的中年人麵部扭曲,鼻孔翕張,就像是剛抽了一根過勁的煙,「我對你們的真實身份不感興趣——關於我你們要知道的事,就是我永遠也不會像h一樣選擇,我永遠不會淪落到那個地步,這就夠了。」
「但——」
「我對我的處境比你們都要清楚得多,」k已經鎮定了下來,他像是為剛才的動搖感到羞恥,更有股惡狠狠的勁兒,咬著牙說,「也許你們是最後的贏家,你們會怎麼說我?邪惡總是包含著自我毀滅的種子——這就是你們看待我們的方式,是不是?」
「也許你們是對的,也許我已經輸了,而你們終究會贏。」他完全冷靜了下來,唇邊甚至重新躍上了笑容,「但你們永遠不瞭解真正的力量——也許有一天,邪惡確實會自我毀滅,但它也會帶著全世界一起,全世界就是它的自我,我們就是全世界。」
這句話,是死河穀一個瀕臨崩潰、走投無路的失敗者對勝利者放出的狂言,但同時也夾帶了在全球水域搖曳的航母,遍佈五大洲的基地的力量,這股純粹的權威讓人無從反駁,隻能保持靜默——這樣的力量,確實是值得有人對他懷抱點信仰的。
而k露出平靜的微笑, 嗒一聲按下了保險栓,重新把槍口對準了李竺。
「而現在,失敗者打算玩個遊戲。」他說,語氣甚至可以說是甜絲絲的,這種甜凝聚了人類社會最冰冷的惡意,「我打算守諾——經過仔細考慮,我的確考慮放人回去,總得有人把故事流傳,對不對?土著人以前就是這麼做的。」
「但,我隻打算放一個人走,誰死,誰活——」
他才說到故事流傳,傅展就完全摸清楚他的套路了,他心底急速地計算著整個場地的地形,人員的戰鬥力與策略,幾乎是k的『你們自己決定』才剛落定,他就緊接著說道。
「她死,我活——來這一次我已經仁至義盡了,我做了決定,她死,我活。」
可能從來沒有人能這麼快就下這個決定,河穀裏一片靜謐,甚至連k和雇傭軍都瞪大了眼睛,傅展泰然自若地麵對他們的審視,而李竺第一次有了動靜,她雙眼泛紅,嗚嗚地掙動起來,帶動著長桿,發出了一陣陣晃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