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福義

隨著曆史的發展,社會的進步,科技的發達,語言學在整個世界範圍內越來越展示出強大的活力和能量。中國語言學是世界語言學的重要組成部分。為了對中國語言學事業有所推動,我們組織撰寫“華中語學論庫”。作為專用名稱,這裏的“語學”主要指漢語語言學,近期的15年時間裏以現代漢語語法專題研究為重點。“語學論庫”,這是漢語語言學研究的一個係統工程,如果將來主客觀條件具備,在研究範圍上可以不斷擴大,在研究時間上可以無限延展,在研究隊伍上可以輩輩交接,代代傳承。“華中”一詞,既跟研究隊伍的華中群體相關,又跟華中師範大學出版社的名稱相關。

漢語語言學源遠流長。千百年來,特別是《馬氏文通》出版以來,尤其是20世紀70年代之後,由於一代代學者的不懈努力,漢語語言學沿著“創業——拓新——發展”的軌道不斷推進。目前,漢語語言學所統括的漢語語法學、漢語語音學、漢語方言學、漢語詞彙學、漢語語用學等等學科,都已出現了初步繁榮的喜人局麵。

但是,初步繁榮並不意味著已經成熟。對於語言學這樣一門社會科學來說,成熟與不成熟的突出標誌,應該是學派或流派是否已經形成。在這一點上,科學跟藝術情況相同。比方說,我國的京劇表演藝術已經達到了成熟的高峰,最基本的表現就是形成的這“派”那“派”,隻要一提到“梅派”和“程派”,稍有京劇表演藝術知識的人就會知道這是兩個具有各自特點的著名流派。又比方說,我國的書法藝術早巳達到了成熟的高峰,最基本的表現就是形成了這“體”那“體”,隻要一提到“顏體”,稍有書法藝術知識的人就會知道它是不同於“柳體”和“歐體”等的有獨特風格的書寫體,甚至還會知道顏真卿打破了“書貴瘦硬”的傳統書風,開創了二王體係之外的新體。然而,漢語語言學的各門學科,即使是其中發展速度最快的現代漢語語法學,仍然缺乏顯示成熟的任何標誌,距離真正成熟實際上還十分遙遠。

當今的漢語語言學,麵臨的主要問題是“二求”:一求創建理論和方法,二求把事實弄清楚。這是互補互促而又互成因果的兩個問題。沒有理論和方法的成熟,一門學科不可能是成熟的。而理論和方法的創建,是學者們長期深入研究的成果,是有效地進行群體性思考、獨立性思考和開拓性思考的結晶。因此,必然帶有鮮明的個性,帶有學派的印記,反映一派學者的思想體係,研究特點和總體成就。另一方麵,沒有對事實的清楚了解,理論和方法的創建便成為空中樓閣。以現代漢語語法研究來說,之所以至今尚未成熟,自成體係的理論和方法之所以尚未創立起來,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對事實的了解基本上仍然處於朦朧的狀態。真正適合於我國語言文字的理論和方法,最終隻能產生在我國語言文字的沃土之上。因此,應該強調“研究植根於漢語泥土,理論生發於漢語事實”。不然,我國的漢語語言學在世界語言學中就可能永遠處於附庸的地位,就永遠不會有跟國外理論對等交流的時候。

學術派別的產生,起碼應該具備三個條件:第一,有特定的學術領地,提示標幟性的理論和主張;第二,有鮮明的治學特點,形成一套自己的研究方法;第三,有良好的學風,形成一支富有活力的隊伍。近年來的研究狀況表明,我國的學者們已經或多或少地顯示了各自的風格特點,但是,頂多隻能說其中孕育著某些派別意識,或者頂多隻能說預示了某種派別意識的萌芽。漢語語言學的真正成熟,需要經曆很長很長的曆史階段,有賴於眾多的學者群策群力,更有賴於一輩一輩的學者發揚愚公穢山的接力精神。我們華中研究群體人數很少,力量單薄,起點不高,功力不足,對於漢語語言學的發展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是,我們願意跟在前輩學者的後頭,跟在全國各地學者的後頭,盡心竭力地做點力所能及的工作。如果把建設富於特色的漢語語言學比作建築一座大廈,那麼,我們組織撰寫“華中語學論庫”,便是想為這座大廈的建築獻上幾根鋼筋幾塊石頭。通過參加大廈的建築,使我們這支小小的隊伍受到訓練,這是我們的最大願望。各部著作在內容上具有獨立性,但我們希望,在出版了以上二十部之後可以看到研究風格上的某些特色和理論方法上的某種網絡。

“華中語學論庫”的撰寫和出版,得到華中師範大學出版社的大力支持。年初,出版社社長朱峰先生和中文編輯室主任陳昌恒先生到我家,鼓勵我牽頭編寫一套關於漢語語言學的叢書,要我擬訂一個初步的計劃。不久之後,新上任的總編輯王先霈先生了解了有關情況,立即審定計劃,並且從內容到選題都提出了好些中肯的意見。他們為發展學術事業所作的決策,他們在出版事業上的決心、魄力和曆史責任感,不菅是對我個人還是對華中語言研究群體的所有成員,都是極為有力的鞭策。

千裏之行,始於足下!

貴在努力,貴在堅持1

1996年5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