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3 / 3)

卻沒想到,剪完指甲以後,蔣寧昭看他一眼,接著把腳也伸了過來。宣和啞口無言,隻好握住對方沒什麼溫度的腳掌,開始修剪腳趾甲。

……他忽然覺得,自己或許不是嫁了一個壞脾氣的男人,而是養了一隻難侍候的寵物。

這一切做完之後,宣和把東西收好,想起剛才的事情,問蔣寧昭道:「要不要吃宵夜?我去讓人準備。」

對方似乎遲疑了一下,才點了點頭。

宣和微笑,說:「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東西?」

「都可以。」

他於是爬下床,走出房間,叫了值班的女傭,考慮半晌,讓人煮了一小鍋粥,裏麵隻放了鯛魚片與蔥花薑絲,女傭知道蔣甯昭的用餐喜好,粥也沒煮得太過軟糊。宣和等粥煮好,便自己回房間叫蔣寧昭吃宵夜。

蔣寧昭在飯廳坐下,懨懨看盛到碗裏的熱粥一眼,卻沒有馬上就吃,反倒坐在原處不動。

宣和連忙問:「你不想喝粥嗎?或者我去叫人弄點別的食物……」

「不用。」蔣寧昭一口回絕。

「那……你怎麼不吃?」

對方聞言,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厭倦神色,嘟囔道:「太燙。」

……燙?

宣和微微愣了一下,瞧著對方小孩子似的煩躁神態,勉強忍住已經溢到喉間的笑聲,突然恍然大悟,蔣寧昭吃飯的時候總是慢條斯理的模樣,其實並不是為了故作姿態,而是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是怕燙的貓舌頭,才用這種曲折的方法掩飾自己。

現在仔細一想,蔣甯昭用餐時多半會先吃三明治或者其他沒什麼熱度的食物,同時擺在桌上的熱湯或者剛做好的主菜經常是放到最後才吃;即便食量小,一餐吃不了多少東西,但剩下的也都是熱食,被吃掉的常是沙拉與冷盤,宣和還以為對方飲食偏好清淡,原來竟然不是。

他忍著笑意,坐到對方身邊,用湯匙替男人攪拌著粥碗,讓熱氣散得更快一點。

「……你真的這麼怕燙?」

「你有什麼意見。」蔣寧昭狠瞪他一眼道。

「沒有,我沒有意見。」宣和終究忍不住彎起唇。

過了半晌,他用湯匙舀了一點粥,略微品嚐,覺得溫度已經夠冷了,便對男人說:「現在應該可以喝了……」他邊說邊把湯匙遞給對方,見蔣寧昭瞧著湯匙,以為對方介意自己用過,於是又說:「我讓人拿新的湯匙來。」

「不用。」蔣寧昭短促地道。

宣和凝視著對方拿著自己用過的湯匙慢慢吃著粥的樣子,一時之間忽然覺得,這種婚姻生活倒也還稱不上難過,或許是因為他們之間本來就沒有愛情,所以婚姻也就構不成墳墓一說。

他這麼想著的同時,卻無意識忽略了一些可能正在轉變的事情,無論是好的方麵或者相反的方麵皆是。

等兩人吃完宵夜後,宣和忽然想起學術研討會的事情,便對蔣寧昭說道:「那個……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說。」

對方看了過來,神色平靜道:「什麼事。」

「下星期有一個學術研討會,在外地,時間長達一周,我打算跟著教授去參加,班上也有幾個同學會一起去。」宣和有些忐忑地道,也有些心虛。他其實已經報名參加了,卻現在才告訴男人,雖然並不是真的需要對方批準,但他多少有點先斬後奏的嫌疑。

蔣甯昭聞言,神色一沉,說:「一周?」

「其實研討會的時間大概是五天,不過當地以風景優美著名,所以有同學提議多玩兩天再回來。」宣和答道。

「不準去。」蔣甯昭冷冷道。

宣和一呆,下意識反問道:「為什麼?」

蔣寧昭這時卻不說話了,但冷峻的神色卻顯示他並不高興,甚至沒有因為宣和的反問動搖。宣和有些驚愕,在這之後心底湧上一股莫名其妙與詫異憤怒夾雜的情緒。

「不過是一場學術研討會,為什麼你不讓我去?」宣和又問了一次,聲調卻變得毫無起伏。

「下周就要出發,你總不可能是剛剛才收到通知。」蔣寧昭一哂,「現在才告訴我,你根本沒打算徵求我的同意。」

「我為什麼要徵求你的同意?」宣和愣住。「這種事情,我不認為有問你的必要。」

蔣甯昭聞言,神色越發冷厲,眼底漸漸燃起怒意。他站起身,冷笑了聲,說道:「是,確實沒有必要。」

「你……」宣和也有些動氣,但仍努力壓抑著情緒,說道:「無論如何,我已經決定要參加了。」

蔣寧昭瞥了他一眼,似乎喪失了繼續談話的欲望,轉身便離開了飯廳。宣和沒有跟上去,也沒有試圖再說些什麼。他趴在飯廳的桌上,心中除了無奈惱怒以外,還覺得有些疲憊。

他總是試著哄好蔣寧昭,他把一個卅七歲的男人當成孩子對待,現在對方生氣了,宣和卻開始失去安撫對方的念頭。

蔣甯昭是一個成年人,也應該有成人的理智,兩人日常生活裏,就算對方別扭一些,宣和也知道該如何應對;但現在的問題是,對方顯然是無理取鬧,蔣寧昭或許是氣他臨行前才告知這件事情,但斬釘截鐵地表明不準他去也確實太過逾矩。

……他不想承認,心中卻著實對蔣寧昭感到有些失望。

那天晚上,蔣寧昭沒有回房間,宣和也沒去找對方;他在雙人床上翻來覆去,許久之後才勉強睡著。

第二天早上,他醒來時明明還是平常吃早餐的時間,蔣寧昭卻已經出門上班了。宣和再怎麼遲鈍,也知道蔣寧昭還在生氣,他冷笑著吃完早餐,便轉身回房間。

這一整天,他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打電玩,晚上蔣寧昭沒有按時回來,隻提前通知了女傭今晚要加班,不用準備晚餐。因此宣和一個人吃完晚餐,便逕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也不等蔣寧昭回來,早早就睡了。

他睡得太早,以至於根本不知道蔣寧昭這天晚上直到半夜才回來;而他醒來時,發現身旁的床鋪沒有睡過的痕跡,就明白兩人的冷戰已經自動延續到隔天。

蔣寧昭這次沒有提早出門上班,兩個人坐在飯廳裏,麵麵相覷,都沒有說話。宣和覺得事情不能這樣發展下去,再加上過了一天,他已經不像先前那麼憤怒,終究決定做先低頭的那個人,開口問道:「你還在生氣?」

對方哼了一聲,不過眼神倒是移了過來。

宣和覺得對方也許已經能冷靜麵對彼此了,稍稍鬆了口氣,繼續道:「我很抱歉沒有先告訴你,但這隻是研討會而已,對我的論文寫作很有幫助。」

蔣寧昭沒說話。

宣和平和地道:「要是你不願意我離開太長時間,我可以隻參加研討會,研討會結束就立刻回來。」

正在他覺得這件事情帶來的爭執該就此落幕的同時,蔣甯昭冷哼了一聲,態度近乎傲慢地道:「我還是那句話──不準去。」

宣和的神情頓時僵硬起來,簡直有些不敢置信。他已經先低頭了,也像平常一樣做了安撫對方的舉止,但對方卻完全沒打算從他給的臺階上走下來。宣和神色漠然地起身,轉身離開,連些微的聲音都沒有發出。

……這回他真的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