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還不滾!」
嗬斥聲居高臨下,如同趕走家狗。
孟扶搖本來記著自己的「身份」,確實打算離開的,然而被這花癡一喝斥,她倒不走了,斜挑眉,看了拓跋明珠一眼。
拓跋明珠卻已經將目光轉了開去,在她心裏,這個小廝本就不值得她多看一眼,她的注意力,全部在那位阿修羅副使身上。
她今日本想和那位年輕有為的阿修羅副使,就著明月清風,喝喝小酒,談談心的。
酒喝到酣處,如果能談談情,那也是很好的。
其實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保持女子的矜持,金尊玉貴的等待看中的男子追逐,用諸如暗示、關切、體貼等等女子擄獲男子的手段,隨風入夜潤物無聲的擄獲這個男人,然而神殿中多年不曾更換新鮮血液,佔據高位的大多都是垂垂老者,她自己所在的緊那羅部更是女人居多,難得遇見個地位資質都過得去的年輕男子,不抓緊這一路回神殿的機會得到這個男人,難道要等到回去之後,和一堆女人爭奪嗎?
她一邊豎眉喝斥孟扶搖,一邊對著長孫無極露出盈盈笑意。
長孫無極淡淡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既不走也不進去就是壞心眼盯著他,有心想看他怎麼做的孟扶搖,笑笑,上前,拉開孟扶搖。
拓跋明珠看著長孫無極,露出滿意的眼色,等著長孫無極喝斥走那個討厭的小廝,好和她一起二人世界。
她對自己的容貌身姿很有信心,相信這位阿修羅副使一定不可能再找到比她更出色更適合的伴侶。
長孫無極上前,對她笑了笑。
拓跋明珠立即也對他展開自己修煉出來的弧度最完美的笑容。
長孫無極又笑了笑,然後牽起孟扶搖,轉身,一起退了出去。
拓跋明珠怔住。
長孫無極一邊退一邊爾雅的對拓跋明珠致歉:「從街上回來,擠出了一身臭汗,實在太失禮了,我讓他給我備洗澡水去……啊,拓跋姑娘你要跟來?」
拓跋明珠趕緊收住下意識跟上去的腳步,一怔之下臉色已經飛紅,羞臊中急於為自己的失態找個理由,咬咬嘴唇道:「我……我……我剛收到神殿傳書,有個重要任務,想和你商量下……」
她慌亂之下隨便找個理由,說出口才驚覺,竟然將神殿的秘密任務拿出來做借口了,這是違反神殿教規的重罪,不由十分懊惱,然而此刻話已出口,又怎麼能收得回?
無奈之下反而發了狠,無論如何要讓這男人成為自己的人,一旦成了夫妻,也就不存在洩密一說了。
長孫無極目光一閃,「哦?」了一聲,笑道:「請拓跋姑娘稍待,在下去去就來。」
他平時神情雖然溫和,但一向給人的距離感明顯,今日這一笑卻是常日對孟扶搖的那種笑法,立時神光蕩漾風采妙絕,哪怕眉目易容得平常,也讓人覺得姿容絕世勾魂攝魄,拓跋明珠頓時就看呆了,怔怔的扶著門框,人都走遠了才說出一個字:「好……」
說完之後才覺得,心怦怦跳得厲害,而掌心燥熱,竟微微生出汗來。
孟扶搖給長孫無極拖著轉過一個拐角,忍不住笑:「瞧你那一笑……那美人我看魂都飛了。」又笑,「可惜帝大爺去洗澡了,不然他要在,又是一場好戲。」
「你也去洗澡吧。」長孫無極在她身上嗅了嗅,做嫌棄狀,「瞧你在人堆裏擠得,還真餿了。」
「有嗎?」孟扶搖坦然嗅自己,狐疑,「沒有吧?」
「有。」長孫無極招呼侍候的下人打來洗澡水,笑,「陛下需要人擦背嗎?在下願意效勞。」一邊說一邊來解孟扶搖腰帶,孟扶搖踹他一腳,竄入門內,將門帶得嘩啦一響,砰的關上。
門一關,長孫無極便轉過身,轉過身來的他輕鬆笑意已經全無,立於原地沉思了一會,回房換了件衣裳,再次往先前拓跋明珠等他的廳堂而去。
他剛剛走過一個拐角,孟扶搖無聲的從自己的房間裏飄了出來。
她飄上簷角,注視長孫無極走回拓跋明珠所在的方向,眉頭微微皺起,半晌,估算著長孫無極不能發現她的距離,才不緊不慢的綴了上去。
長孫無極跨進廳內,拓跋明珠正在出神,忽聽低沉優雅的聲音響起!問候殷殷:「有勞姑娘久等。」
拓跋明珠回身,看著淺紫長衣的男子衣袂飄飄的講來,含笑的眼眸溫柔切切令人沉醉,臉上不由一紅,又為他稱呼中去掉拓跋兩字而覺得歡喜,急忙迎上去:「許公子。」
長孫無極眼光在桌上豐富而精緻的小菜上一掃,很自然的坐下來,親自為拓跋明珠斟酒:「這是咱們穹蒼雪山獨產的『瑤台雪釀』吧?安神養顏,滋補寧氣,對女子尤其有益,想不到這樣的小地方也有這酒供奉,姑娘不妨多喝幾杯。」
「公子真是細心人。」拓跋明珠歡喜不勝,一顆芳心本就若浮雲端,被遐想的霞光盡染桃紅,哪裏還經得起眼前人小意慇勤,連幹了幾杯,本有些病容的蒼白盡換酡顏,心跳越發劇烈,原本還努力維持點矜持,此刻也盡付了軟雲春水,扶,扶不住,捧,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