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2 / 3)

孟扶搖聽見這個傳說頗覺得有些怪異,想了半晌道:「一舟自北而來?哪個北?」

「鄂海之北,絕域海穀。」雅蘭珠道,「這也是個傳說,絕域在鄂海羅剎島之北,據說深入穹蒼大陸,但是險惡異常有去無回,我扶風三族,從無人敢於越過羅剎島,更別說絕域了,但那年,在羅剎島附近撈珠的船民,親眼看見大風前輩坐的那艘船,是從絕域海穀的方向過來的。」

孟扶搖眼睛亮了亮,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長孫無極卻突然道:「大風未必是從絕域過來的,漁民看錯也是有可能,絕域那海穀,是真的有去無回,不是武力高強便可以安然度過的。」

孟扶搖嘻嘻一笑,長孫無極瞟她一眼,低低道:「你答應過我不一個人去穹蒼的……」

「啊?」孟扶搖做茫然狀,舉目四顧,神色呆滯。

「你忘記了嗎?哦,那我提醒你一下,在初入扶風之境,月夜之下,溪流之旁,樹梢之巔,你在我懷中……」長孫無極對某人的無恥不急不怒,聲音越說越高。

周圍幾隻的目光立即都唰拉拉掠過來,雲痕若有所思,戰北野狐疑黝黯,雷動……雷動拖著尋來的寶物不知去哪了,看他的樣子急吼吼,似乎還有什麼約要赴。

「哦!」孟扶搖立即大聲答,「對!」

太子露出「乖……」的神情。

孟扶搖悻悻——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無論怎麼高,太子最高。

戰北野看著孟扶搖,心中卻在轉著師傅臨走時的囑咐——下手要穩準狠,搶人要黑凶快,在必要時候,手段是可以陰險的,臉皮是可以不要的。

老頭子得意洋洋笑:「你師娘就是這樣被我娶來的,想當年……」

戰北野立即將師傅踢走——真要給他談起已經說了一萬次的當年死纏爛打娶師娘的舊事,足夠從扶風走回大瀚了。

雖然踢走了絮絮叨叨唧唧歪歪的老頭子,戰北野卻在努力回想當初師傅求娶師娘的經過,認認真真想從其中汲取關於追女人的有用心得,想了半天卻覺得實用價值不高。

師娘不喜動武——孟扶搖打起架來像抽風。

師娘十分賢惠——孟扶搖這輩子就不懂什麼叫賢惠。

師娘善於言辭,能從才子佳人聊到風花雪月——孟扶搖也善於言辭,能從殺人放火聊到玉女心經。

師娘善於謀劃,能將家政料理得井井有條——孟扶搖也善於謀劃,能將別人的國家料理到自己口袋裏。

師娘河東母獅,師傅多看別的女人一眼她也能提把刀追出三條街——孟扶搖也河東母獅,恨不得天天把他戰北野吼到屬於雅蘭珠的河西去。

戰北野想了半夭,覺得孟扶搖其人,實在不能用正常女人的標準和經驗來衡量對待,隻能從頭開始,步步摸索。

至於她的心……戰北野看她一眼,她喜歡她的,我堅持我的。

不到最後便因為挫折中途放棄,不是他戰北野的風格。

卻也不屑於強迫。

不強迫、不追索。

隻讓你看見我。

孟扶搖不知道戰皇帝此刻心中的小九九,她隻顧勒馬看著夕陽沐浴下的大風城,這裏建築特色迥異其餘諸國,有點像古伊斯蘭風格,城牆不高,房屋色彩鮮艷,道路筆直而簡單,將整個城豆腐幹似的分成好多塊,每一塊屋舍顏色都不同,分黃色青色黑色褐色,而城中心的皇宮,卻是白色的。

「黃色屋舍住僧侶,青色屋舍是術士居住區,黑色是巫師,褐色是沒有學習異術的普通百姓。」雅蘭珠簡單介紹,「扶風是個等級鮮明的國家!這個等級不是指地位,而是指他們在日常生活中發揮的作用,僧侶、術士、巫師,在扶風都很受人尊敬,僧侶的佛陀光明法,術士的治療術和蠱術,巫師的魂術等等各有所長,根據其能力高低決定地位高低。」

「哪種最牛?」

「不存在哪種最牛,隻存在哪種中誰最牛。」雅蘭珠笑了笑,「恍如百年前星辰術士名動扶風,術士便揚眉吐氣佔據上層統治地位,比如十年前巫女非煙橫空出世,三族共贈神空之名,巫師便佔據如今三大王庭的大部分供奉職位。」

「非煙這個人,我見過一次,平日裏也經常聽說,卻並不瞭解。」孟扶搖好奇,「你知道不?」

「天下沒人瞭解她。」雅蘭珠搖頭,「十年前塔爾步步族聖女逝世,繼任者就是她,恰逢那年鄂海出現異像,海上生毒霧死了很多人,是她出手驅走了那東西,自此地位年年上升,直至如今三族共尊,而在扶風,高層統治者的來歷經歷是被保密的,以免被人鑽了空子,畢竟能人異術太多了。」

她漆黑的大眼睛注視著前方漸漸被霧靄籠罩的王城,眼神中浮現一絲憂慮,喃喃道:「不知道父王母後怎樣了……為什麼始終沒有人通消息給我?」

「你先別急著進王城,」孟扶搖當先尋了個臨街飯鋪坐下,「讓姚迅給你打聽一下,他也算是個扶風人,口音相近。」

過了一會姚迅回來道:「發羌王庭最近並沒有什麼大的變動,隻是重新任命了一個主掌政務的大法師康啜為宰相,據說此人術法高強很受尊敬,所以極受信重大權在握,他任職之後雷厲風行,已經撤換了許多官員,而大王和王後,以及諸王子公主很久沒在人前出現。」

雅蘭珠「啊」的一聲,眼淚已經下來了:「父王母後一定……一定……」

「未必有這麼糟糕。」孟扶搖拍拍她的肩,想了想道,「珠珠,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們扶風原先是兩族,其實據說最早,兩族也是一族,那麼如果你們扶風有誰想將三族再次合併為一族,該怎麼做?」

雅蘭珠沉思半晌道:「其實扶風三族的百姓,對族界沒那麼在意,關鍵在於三大王族,合併為一,誰肯屈居人下?如果有一位絕對強勢絕對鐵腕的統治者,將三大王族全部折服於麾下,令三大王族同時俯首尊他為王,再開放疆域三族通婚,經濟互通有無,那麼過上幾年,自然而然,扶風也便合併了。」

她說著說著,突然便是一顫,駭然驚道:「你的意思是……」

「猜想而已。」孟扶搖笑笑。

然而雅蘭珠轉道看著,長孫無極等人臉上的神情分明也是那個「猜想」,這幾個七國政壇頂級人物,無數政治風浪中搏鬥出來的強者,如果都抱持著同一種想法,八成離事實不遠了。

「今夜去皇宮看看。」孟扶搖剔著牙齒猥瑣的微笑,「我發現我第到一國,做的事也許都不同,但是皇宮卻是必然要觀摩的……」

發羌天正十八年年六月某夜,發羌王宮遭受了自建立以來最無厘頭最無法無天的「探訪」……

守宮城的衛士起先看見一個黑衣小子,背著個罈子喲嗬喲嗬的過來,左肩一隻白毛球,右肩一隻金毛球,坦然直入大門前,問衛兵:「同誌,請問到宰相大人禦書房怎麼走?」

該人語氣平靜,神情平常,問這句話大抵和問隔壁阿三家住哪裏一個口氣。

衛兵互視一眼,都覺得這小子八成腦筋不甚好,宰相大人何等高貴?皇宮何等神聖,怎容得你在這胡言亂語?

「走走!」衛兵伸手一推,「哪來的瘋子,回家耍去!」

一推,沒推動。

那小子看起來輕飄飄,推起來死沉沉,站那裏就像生了根。

衛兵有點不安了,扶風異士多,這位不是深藏不露來搗亂的吧?轉頭打個暗號,城樓裏立即湧出一隊衛兵來。

「這小子意圖闖宮!」衛兵指著孟扶搖,「攔下他!」

話音未落,衛兵隻覺得迎麵風聲一烈呼吸一窒,唰的一陣風便飄了過去,眼前一花黑影一躥,一隊人便以各種迎戰姿態華麗麗的定在那兒了。

黝黑樓門之內,群魔亂舞之姿,打頭陣的闖宮女英雄孟扶搖微笑抱胸靠著牆,優雅伸手一引:「騎士們,公主已經給你們開完路了,下麵大家可以去救巫婆了。」

衛兵定在那裏,看見幾個人從暗處施施然的飄出來——淺紫錦袍的男子,煙似的飄過他身側,身周異香隱隱,麵具外眼眸深邃如鄂海海水,眼神看似包容一切,其實隻倒映著那黑衣小子一人身影。

黑衣紅袍的男子,大步過來,經過他身側時胳膊肘隨意一拐便是個重重的肘拳,衛兵叫不出來痛得縮成一團,聽見他低聲冷哼:「敢推她那裏……哼!」

哪裏?哪裏?無辜的衛士陷入沉思,接著便見幽瞳星火旋轉的青衣少年過來,看看他痛苦神情,將他挽起,衛兵感激涕零,還沒來得及站直用眼神表達謝意,一個蒙著臉的花花綠綠小姑娘竄過來,抬腿就踢在了他的脛骨上。

「叛徒!」

可憐的衛兵咚的栽倒在地,再被小公主金色的靴子毫不留情的踩過去——叛徒!給宰相守門的叛徒!

探訪皇宮五人組,以錐子型——中間寬厚兩頭尖的陣型,光明正大的向發羌王宮推進。

剛進門,飄下來三個黑影,寬寬黑袍,長髮披散,是王庭巫師打扮。

孟扶搖回頭看雅蘭珠,雅蘭珠道;「不認識!」

孟扶搖立即大喝:「右,放!」

九尾狸呢的一個轉身,屁股撅起,「噗——」

青煙漫起,香氣襲人。

三個巫師還沒反應過來,便被香氣擊中,急忙閉氣已經遲了一步,都覺得頭腦一暈,隨即聽見那黑衣小子又一喝:「左,上!」

三個巫師急忙拉開架勢迎戰的迎戰施法的施法,青煙瀰漫中隱約看見那五人卻根本沒動,還沒反應過來,咻的一團白影射了過來,一個「三百六十度橫身轉向連環劈!」

我劈!我劈!我劈劈劈!

一抬腿劈倒一個,爪子一揚,爪子上裝備了孟扶搖研製的最新款帶毒指甲套,月色下藍光爍爍,襯著閃亮亮的大板牙陰邪邪的眼神,很黃很暴力,很雷很惡魔。

卡卡兩聲,一邊撓一個!

倒。

光速解決。

孟扶搖讚:「黃金搭檔!」

九尾狸立即獻媚的用九條尾巴給主子撓癢,十分溫存,並對元寶大人展開媚笑。

桀鶩滴元寶大人睨視九尾狸一眼,不屑抱胸扭頭!

高貴的靈魂,怎可與這等佞臣比肩?

有競爭便有壓力,因為九尾狸的存在而感覺到了競爭的壓力的元寶大人,戰鬥意誌分外高昂。

孟扶搖微笑,左拍拍右拍拍,一隻塞個肉幹一隻塞個果子——孟女王用駕馭臣下的手段來駕馭她的寵,效果一般的好。

三名巫師倒下,第二道宮門聞聲射出幾條影子,看那樣子是武術巫術兼具的高手,人在半空便曳出灰青色的煙氣,煙氣之中,不見人形。

孟扶搖呼一下就撞了出去。

一撞便是一道颶風,風裏伸出鐵般的拳頭——孟氏天馬流星拳。

一拳!

剎那狂風大起煙霧騰騰,地麵的碎葉泥土被拳風帶起旋上半空,再齊齊撞上宮牆,每片碎葉都將宮牆撞出深深凹洞。

煙光崩散!

孟扶搖隻用一拳,便毫無花哨直接幹脆雷霆萬裏的完成了三道青煙的稀釋過程。

隻剩下地麵上數聲呻吟餘音裊裊。

身影連飄,五人組繼續按剛才那個順序施施然踩過去,長孫無極含笑殷殷,抄著袖子問孟扶搖:「傷著指甲沒?」

戰北野很不高興一腳踢開地麵上障礙物:「扶搖你好歹留個給我。」

雲痕把被戰北野踢成一堆的高手們繳了械,順手將他們沒來得及掏出來的法器都踩爛。

雅蘭珠順腳在他們臉上擦了擦靴子,罵:「臉皮太粗!擦壞我靴子!」

五人組以遊園之姿坦然步入發羌王宮,手揮目送,含笑雍容,將潮水般湧來的王宮衛兵很輕鬆的一一解決,雅蘭珠一開始很高興,漸漸不高興了,咕噥:「我怎麼第一次發現我王宮的護衛這麼膿包稀鬆?」

孟扶搖望天——十強者級別的配合默契的五人組,天下除了穹蒼哪裏去不得?不是為了你公主殿下,哪用得著齊齊出馬,難道到了我們這個程度,還需要和王宮衛士打得喲嗬嘿咻熱火朝天?

在最後一道宮門前,孟扶搖突然停了腳,她肩上九尾狸嚶嚶的叫起來。

雅蘭珠也皺了眉,道:「扶搖小心。」

孟扶搖盯著地麵,地麵上的影子,如水波一般微微湧動著,看起來像是有人接近,麵前卻空蕩蕩的無人。

正凝神戒備,身後戰北野忽然一聲厲叱,長劍一劈赤光一閃,半空處半聲短促的慘叫,濺開一朵血花。

雅蘭珠突然身子一旋,飛一般的踢了出去,五顏六色的裙子旋開絢麗的花,「砰!」一聲悶響,過了一會丈許遠處宮牆上又是一聲撞擊之響,感覺像是什麼人體被踢飛出去撞在牆上。

那聲撞擊聲響尚未散盡,雲痕步子一撤劍光如水劃開,自下而上撩出星光點點,一道星光便是一點血光,虛空處無數血珠懸浮而起,像是夜色下展開的一幅詭異的畫。

除了含笑而立,一根手指玉光閃現直指地下的長孫無極,和肩上有九尾狸的孟扶搖,其餘人都在剎那間同時受到無形的攻擊。

雅蘭珠一腳踢出便喝道:「這是扶風無影陣,必然有人在暗處控製!」

她話音剛落,暗處一道影子閃了閃,像是宮燈搖曳的光被風吹得晃了晃。

孟扶搖已經撲了出去。

她的身子在半空中一蕩,綢帶般曳出柔軟的弧度,剎那翻上前方宮牆的牆頭,身子一斜「弒天」從肋下的角度詭異的斜出,「嚓——」

刀鋒準確入肉的聲音,卻沒有血濺出,孟扶搖白牙森森的笑著,旋身飛起腳一踢,「弒天」無聲踢出、飛越、貫穿,串串紅!

幾聲慘嚎同時響起,一劍穿了一群螞蚱。

其中有一聲十分短,想必因為串在最後麵傷勢最輕及時逃開,半空裏幾點血滴子濺開,一滴滴淅瀝瀝飛快延展開去。

「跟著血跡走!」孟扶搖一聲招呼已經跟了上去,一路直闖五道宮門,瞧那方向竟是直奔正殿聖魂大殿。

聖魂大殿和前麵重重攔阻不同,十分安靜,隻是那安靜中氤氳著奇異的氣氛,似乎黑暗中漂浮著無數的眼睛,在靜悄悄看著來勢兇猛的不速之客。

那血跡滴到大殿玉階之下,忽然不見。

也不知道是終於止血,還是被人救走。

孟扶搖停住腳,正想和身後幾人商量一下再出手,雅蘭珠卻突然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