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婦——終有一日你亦會羞恥而死!」
她想到這句話,想起那夜慘慘油燈下白骨盡露的女子,想起她已經沒有了眼白隻剩無涯的疼痛的黑的眸子,那樣近乎妖異的眸子在那般昏黃血紅的光影裏死死盯住她,一直到死,再也沒閉上。
她突然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隨即她便聽見哭聲。
一大群人惶急的竄過來,竄過去,擁著來不及梳洗淡妝零落的榮貴妃鬧哄哄的進了她殿中,她聽得煩躁,忍不住疾行到廊下怒叱:「嚷什麼?成何體統!」
「皇後——」榮貴妃連跪也不跪,站在那裏一把鼻涕一把淚,「我那凝兒不成了,今日我要去救她……」
「你拿什麼救?」皇後聽得好笑,斜睨她,「用你通神的醫術?」
「來了個通玄的法師,為凝兒作法了,但要母係親人單身守上一日夜。」榮貴妃彷彿沒聽見她的諷刺,堅決的道,「妾妃今晚不能回宮了,請娘娘允準。」
「哦?」皇後心倒動了動,有心不許她去,可看素來委婉退讓的榮氏這個堅決樣,不許她去怕是立即便要撲過來拚命,再說她自己也確實掛心自己的十皇女,若是榮氏的九皇女治好了,自家女兒也便有救了。
於是也便應了,隔了一晝否,榮妃神色憔悴但是喜氣洋洋的回來,說是丹凝已經能坐起喝粥了。
接著十皇女的消息傳來,越發不好了。
皇後這下再也坐不住,轉身就進了殿找玉衡,接著親信宮人便聽見隱約的嗚咽聲哭罵聲摔東西聲好一陣狂風暴雨,宮人們悄情對視一眼,無聲無息嘴角一撇——百試不爽的三部曲又開始了。
過不多時,風平浪靜,皇後梳洗打扮掩去淚痕,傳令起駕。
她急匆匆去了十皇女府,為了安全,她勉強聽從玉衡的建議,放下架子,和他並坐一輛不張揚的馬車,從宮後一條皇家側道去十皇女府。
一路上她心中難免緊張,手絞在裙子裏揉捏不休,也不知道是因他所說的未知危險而緊張,還是因他這個人所緊張。
她還從未和玉衡坐得這麼近過——玉衡練童子功,不近女色,而她亦謹守男女之防,從不給玉衡靠近她的機會,她是璿璣皇後,母儀天下,她的尊貴和身份不允許她接受別的男人的碰觸。
世人譏嘲她兇惡暴戾不當為後,用後宮那些殺戮論她的罪,她不以為然,她的丈夫,為什麼要給別人分享?一個女人為捍衛自己地位和專寵,本就能做出任何事來,她也是讀書的,前朝那些史書,哪家後宮沒有幽魂?哪家皇座下沒有白骨?別人能做,她為什麼不能?
馬車悠悠的晃著,車子是女子香輦,不大,塞了兩個人滿滿當當,玉衡的腿隨著馬車的晃動不斷碰過來,她讓了讓,卻沒處讓。
空間太小,心境緊張,感覺便越發細微靈敏,隔著薄薄宮裙,在那一碰一碰中感受到身邊男子長袍下有力堅實的肌膚,那緊繃的觸感令她心中一跳,,恍惚間想起鳳旋鬆弛蒼老的肌體,到處泛著老人斑——同樣是男子,鳳旋年紀還小些,如何相差這麼大?
她今年四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鳳旋卻早露老態房事不舉,兩人將近有一年的時間沒有親熱過,她曾疑心鳳旋雨露給別人享用了,在她身上便欲振乏力,然而沒有,鳳旋是真的老了。
而玉衡,真正看起來還在壯年,十強者聽說都駐顏有術,尤其玉衡,自幼童子功練得千變萬化堅實難摧,一雙細長瀲灩的眼睛多少年都波光如水……這般想著,心便蕩了蕩。
然而也隻是一蕩而已,璿璣皇後隨即便眼觀鼻算觀心坐正身子,和男女之歡比起來,地位和尊榮自然更重要些,她得忍著。
車子很快到了十皇女府,一路上風平浪靜,璿璣皇後鬆了口氣,又笑自己被玉衡那德性傳染了,草木皆兵的惹人笑話。
十皇女府沉靜的矗立在細雨濛濛裏,院內高樓上一盞黃燈飄搖,意味家宅不寧有人惡病,皇後很快下了車,卻沒聽見身後跟上來的腳步聲。
她疑惑的回頭,便見玉衡仍然坐在車中,神色凝重的看著那盞黃燈,半晌突然道:「寧,我們回去吧。」
璿璣皇後怔一怔,怒火立即躥上來,壓著喉嚨尖聲道:「你瘋了!都到了門口,還回去?」
「回去。」玉衡堅決的道,「我要對你我負責。」
「我要對我女兒負責!」璿璣皇後怒極拂袖,抬步就往府中走,「不是你的孩子,你不知道心痛!」
「寧——」衣袖突然被他拉住,玉衡在雨中探身下來,難得的神色焦灼,「聽我的,回去!」
聽得這般急迫語氣,璿璣皇後倒猶疑了一下,她並不是蠢人,多年和玉衡相處也知道他的脾性,當下道:「有危險?」
玉衡又看了一眼那燈,神色有點茫然的道:「……也許。」
「昏賭!」璿璣皇後聽得這句立即怒從心起,重重一甩袖將他甩開,「你當真是被幾個小輩嚇破膽了!十皇女府本身就有護衛三千,外圍還有禦林軍,他們有什麼膽量,公然攻入十皇女府?就算攻進來,你怕?」
她直問到玉衡臉上:「你怕?你怕?」
「不是這個……」玉衡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半晌道,「總之你要記得,我什麼時候害過你?」
「你是沒害我,但你現在是在害我女兒!」璿璣皇後冷然一哼,理也不理長驅直入,「玉衡大人,本宮知道你的命要緊,你先回去躲起來罷,本宮自己進去!」
她當真便不理他,步子蹬蹬的在十皇女府迎出來的家人引導下進門,玉衡怔怔立在雨中,也忘記運氣防禦,半晌竟被淋個透濕,他恍比惚惚想起,這些年,自己和她吵架次數也確實不少了,但是這樣不顧而去,還是第一次。
他又抬頭看了看那燈……那燈,實在沒什麼異常的,包括整個十皇女府,在他的感應下都沒有任何殺氣,他之所以因為一盞燈便裹足不前,其實隻是因為十四年前一句話而已。
十四年前,舊友來訪,兩人抱茶清談時,他曾玩笑問過對方:「某壽幾何?死於何地?」
答:「黃燈,韻腳。」
他不解,追著問,那老傢夥抱著茶盞好半天才道:「黃燈就是黃燈。」
他不死心,又問韻腳,那傢夥笑起來,道:「寫詩的韻腳你不知道?四聲你不知道?平聲,上聲,去聲,入聲,連起來嘛……平上去入。」
他當即噴了茶,跳起來把那傢夥好好損了一頓,什麼平上去入,這等葷話兒,他玉衡一輩子練的是童子功,哪來的「平上去入」?
然而今日見黃燈。
要說黃燈,這輩子也見過不少,最初也聯想起這話,惴惴不安過,然而次數多了也沒事,忍不住又笑那傢夥不靈,可是今日再見那燈,不知怎的心就砰砰的跳起來。
可是終究不能退。
她在危險處。
他這一生,就從沒有置她於險地而自己抽身離去的事。
再說……能發生什麼呢?堂堂玉衡,十強第四,被一盞見過多次的黃燈嚇跑,棄下心愛的女人不顧,這也實在太荒唐了。
他立在雨中,深吸一口氣,壓下那一刻的躁動與不安,追著她的腳步,進府。
春雨將路麵打濕,倒映著黃色燈籠光影油潤,皇後見他跟進來,嘴角浮現一抹得意的笑意,卻又說皇女之病不宜外人衝撞,將他阻在門外。
玉衡本來就不想進去,在外間坐了下來,十皇女府這種地方不適合他多呆,一進入便覺得渾身不對勁,幹脆閉目調息。
四周空氣很沉靜,聽得見僧人唸經祈福之聲,隱約還有皇後虔誠告禱的語氣,內室裏燃著香,他仔細聞了聞,很正常的名貴檀香,沒有一絲異樣。
他的心漸漸定了下來,一片空明寧靜中,聽見遠處靜安寺檀鍾長鳴悠悠之聲。
高樓上的黃燈,始終在風中滴溜溜轉著,正轉……反轉……正轉……
不知怎的那燈突然歪了一歪,墜在樓前地麵上,無聲無息的燒了起來。
玉衡睜開眼,沒有動,一個小廝從他身邊過,裹一身濃重的檀香撲向那團燃起的燈籠,又拍又打的將火踩滅,地上揚起一些灰,他身上也染了些,一邊拍打著一邊進來,和趕來的丫鬟笑道:「姐姐們看著些,我去換個燈來。」
他從玉衡身邊經過,玉衡突然一抬手,抓住了他。
這一抓分筋錯骨,那小廝「哎呀」一聲大叫,瞬間痛得涕淚橫流,臉都變形了,縮成一團抬起頭嗚咽的問:「貴貴貴客人……什什什麼……」
玉衡那一抓便知道他不會武功,仔細看了一下實在看不出什麼可疑,一抬手將那小廝一扔,淡淡道:「都出去,四周不許人走動。」
「你管得太多。」皇後從簾子後探出頭來,「皇女這裏需要人侍應,何況這是府中家生子小廝,本宮都認識。」
「出去。」玉衡語氣淡淡,卻不容置疑。
皇後猶豫了一下,揮揮手示意眾人都出去,連那通玄法師都避了開去,他出去時玉衡斜眼瞄了一下,一個武功平平的和尚,頂著深重的戒疤。
四麵安靜了下來,現在,連黃燈也沒有了。
玉衡平靜的笑一下,繼續入定。
然而這次卻入不成了。
不知道哪裏開始熱,也不是從下腹也不是從丹田,倒像是從四肢開始,像掌心裏烘著了小小的火焰,先不覺得什麼,隨即便一點一點蔓延開來,那熱也不是肌膚表麵的,而是銷魂噬骨,越過筋脈越過血肉直接進了肺腑,進去後便開始癢,簌簌的癢,像溫潤的丁香小舌纏綿的舔過身體內部的每一寸,所經之處都長出了飄搖的革,那草越長越長,繩索般撩撥著他的身體,隱約聽見血液在歡呼,骨骼在抽節,丹田在跑馬,某處地方越收越緊,心深處的空卻越發的空。
他心中轟然一聲,便是一生沒有接觸女色也知道中了那種東西了,此時已經不是追究何時著了道兒的時候,趕緊調動真氣去壓製,不想真氣一動便如火上澆油,轟一聲全身都煙花四射了。
慾望也是彈簧,壓得越緊,彈得越高,越是童男子,破戒時越高堤洩洪一發不可收,如玉衡一生童男子,卻不能靜心寡慾深山修煉,多年來浸淫於陰氣重重的皇宮,相伴女性身側,不沾染也得沾染,以往靠絕世武功支撐,靠皇宮裏專門的靜室養氣,如今在這裏,卻終究沒有了那份依仗。
自然,他之所以這樣,還因為中了一個人長年累月的算計,隻是也許他這一生,都不能知道了。
他如煙花四射,天地瞬間白亮如電,那一片白亮裏他突然聽見皇後一聲低低驚呼,那聲驚呼剛入耳,他便射了進去。
厚重簾幕一颺又落,錦帳後皇後手按心口驚詫的瞪著他,道:「華兒好像醒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豎眉道:「你進來幹什麼?出去,出去,不得沖犯!」
玉衡默不作聲的,撲了過去。
他撲倒她,用夢裏夜裏無數次模擬過的姿勢,手起手落一聲尖利的裂帛聲響,她的金紅衣裙已經飄然落地。
她似被嚇住,張著紅唇不能言語,他卻因那如玉如雪的一團而越發興奮,手一捺便捺住了她的肩,一陣猛撕猛扯,瞬間將她剝得光溜溜一團。
簾幕重重暗香隱隱,室內為了避免驚擾病人光線暗淡,厚重的垂簾將雨聲人聲都阻隔在外,四麵沒有人,極度的安靜,極度的安靜裏燃起極亮的火。
她掙紮著,支起脖子去看床上的女兒,嘴裏低低道:」她在……她在……不能……」不知怎的那語氣裏嬌媚多過拒絕,嬌喘細細香汗微微,聽到他耳裏,頓時便是狂喜——暴戾如她這般反應,已經不是推拒!
他一聲不吭,將自己完完全全壓下去,四十歲保養良好的女子,渾身的凸凹精美有致,一觸身便像觸上一團雲,或者是一抔玉?或者是世間最柔軟的芳草?他仰起頭張大嘴呼吸幾聲,不這樣便不能抑製身體裏的激血和呻吟……原來幾十年童男子歲月當真是件蠢事,原來抱著心愛的女子是這般美好銷魂令人不可割捨,他抱著那樣的女體縱橫馳騁,兩人都濕了一身的汗,肌膚滑溜溜濕膩膩像魚,滾成一團,在地上,在黑暗的靜室裏,在她女兒的床下。
技巧生疏的他終於找對地方將自己填進去的那一刻,她低而快樂的叫了一聲,而他腦中轟然巨響,身體裏發出戛然斷裂之聲,斷裂之後便爆出燦爛的煙花,金光四射裏反反覆覆掠過那四個字:
平上去入。
平、上、去、入。
世間原有極樂如此,過往幾十年統統白費。
漫天漫地的金光裏,多年壓抑終於爆發,滾成一團鏖戰不休的饑男餓女混忘了自己,混忘了身份地位,也混忘了天地玄黃。
慾望之前,眾生平等,本就沒有地位身份之分。
卻突然有人冷冷的笑著,毫不掩飾的笑著,大跨步從外麵走了進來,帶著風帶著雨帶著森寒的煞氣帶著凜冽的仇恨,步履生風的穿過迴廊越過隔扇踢開緊閉的屋門掀起重重簾幕暢通無阻殺氣騰騰的走了進來。
她笑,揮舞著手中的金鞭,一鞭子就抽醒了床上本就被地下大戰驚得睫毛欲閃快要醒來的十皇女。
「來,起來,快來看你媽和你叔通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