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名單搞出來後交給白山總舵主,然後所有幫會每家選武功最高的幫眾,專殺十一皇子手下隨員,來多少殺多少,殺的時候選對方落單時辰,故意留下各家幫會的印記,記住,要交叉下手——甲隨員和乙幫會有聯繫,丙隨員和丁幫會關係不錯,戍隨員和己幫會打得火熱,那麼殺甲的時候留丙的標誌,殺丙的時候留已的標誌……你的,明白?」
她問白山總舵主,對方若有所悟,沉吟點頭,問:「相同幫會的不同派係,是不是也可以利用?」
孟扶搖讚賞的看他一眼,道:「孺子可教。」
白山總舵主苦笑著被孺子教,又問:「為什麼要對隨員下手?剿匪不是十一皇子統領的嗎?」
「難道你想去暗殺十一皇子?」孟扶搖笑,「這個時候他防備必嚴,但是他那些書辦隨員身邊可能跟上護衛侍衛?殺十一皇子不容易,殺幾個隨員不難吧?」
「至於為什麼要殺隨員。」孟扶搖攤手,「你們以為王爺很閑嗎?以為領導都親自做事嗎?十一皇子清剿北境綠林,以他尊貴身份,他可能親自出麵和各大幫會綠林首腦洽談招安或私下協議?要知道,領導是用來畫圈圈的,辦實事的才是隨員,而這些隨員,必然因為利益驅使,和各大欲待討要朝廷出身的幫會互相勾連,隨員和隨員相互之間,因為利益之爭也必然麵和心不合,這個時候用甲的關係戶殺了丙,丙的關係戶殺了乙,回頭查起來,有的有宿仇,有的說不定是好友……你們想想,會是怎樣的一團混亂牽扯不清?」
眾人沉默聽著,雖是粗莽漢子文化不高,但是慢慢也砸摸出滋味來,眼晴都漸漸亮了。
「當人死得太多太離奇,十一皇子和北地綠林之間目前維持的平衡和友好關係就會被打破,無論是十一皇子的隨員這邊,還是蒙受嫌疑的北地綠林那邊,相互之間都要揣測懷疑,十一皇子這邊,會懷疑北地綠林心懷叵測,北地綠林則會疑心十一皇子另有算盤……要知道,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一旦蒙上陰影,便會向著更壞的方向走……」
孟扶搖說到這裏,滔滔不絕的詞鋒突然打了個頓,心中莫名其妙那麼一沉,她下意識抬起眼,便看見對麵一直默然不語的長孫無極正緩緩抬眼,深邃如海的眼神沉沉罩向她,那眼神看得她心中一緊,不自然的掉轉目光,隨即便覺得意興索然,也不想和這些人說太多了,簡單的道:「當隨員死得太多,璿璣朝廷也會有動作的……當然這個就不必說給你們聽了。」
「閣下何人?」白山總舵主靜靜凝視孟扶搖,眼神閃爍,「你的計策固然好,但是要我們怎麼信你?」
「怎麼信?」孟扶搖笑一笑,「你覺得以我的武功,有必要費這麼大事來騙你們嗎?」
眾人默然,孟扶搖一撒手扔出個雪白的東西,交到白山總舵主的手裏,道:「有些事是需要錢和人來做後盾的,這個給你們,拿到任何一家名叫廣德的藥堂,你們也知道的,廣德藥堂全天下都有,向他們要錢要人要吃要喝都成,隻是不許亂要,用完了派人送到彤城,在城牆根下埋了,我會派人去取。」
白山舵總舵主應了,將那鑲玉腰帶小心收起,孟扶搖又叮囑一句,道:「搞壞了搞丟了,我殺你會家。」
她小氣兮兮的看白山舵總舵主更加小心的收好腰帶,很隨意的微笑道:「其實我在十一皇子那邊也有暗線……」
眾人驚喜的「啊」了一聲,目光灼灼的看她。
孟扶搖又道:「我聽說十一皇子最近許諾,誰將你們聚會的內容報上來,賞誰六品武職銜……」
眾人又是「啊」的一聲,「啊」聲未畢,孟扶搖突然一聲大笑,伸手閃電般一抓!
「就是你!」
她笑聲裏夾雜一人一聲驚叫,隨即黑影一閃,似乎什麼東西被扔了出來,滴溜溜的旋在半空即將降落,眾人還沒看清是什麼物事,長孫無極突然目光一閃,衣袖一拂軟如絲網,將那東西一把兜在袖中,那東西在他袖中柔不著力的滾啊滾,再被他十分隨意卻也十分小心的輕輕一振,寸草不驚的直入旁邊一個深穀。
隨即便聽「轟」一聲巨響,震得地麵都晃了晃,半晌,有騰騰的黑色煙雲從深穀裏竄上來,在平台上空積起小小一朵黑紅色的雲,空氣裏瞬間蔓延開嗆鼻的火藥硝煙氣味,和那灰黑霧氣攪合在一起,將平台上原本明朗的日色都遮沒幾分。
巨型雷彈!
又一陣驚呼聲起,很明顯,這個東西就是為他們所準備的,平台地方就這麼大,隻要對人堆裏一砸,有兩個死一雙,有十二個死一打,大羅金仙也逃不掉。
煙霧漸漸散盡,現出孟扶搖身形,她手下緊緊扣著一個瘦小男子的咽喉,有人憤聲大叫:「那不是飛鴻會的副會主?」
「原來是個奸細!」
群情憤湧,問候內容再次上升到媽媽姐姐妹妹姨媽的重要部位,此次問候有了直接對象,於是該副會主連祖奶奶都被從墳裏扒出來和諸位好漢做了n次肉體深層次親密接觸。
那個瘦小男子還在意圖求生,掙紮大叫:「不是,不是!冤枉!冤枉!」
孟扶搖笑吟吟一舉他的手,手指間還有雷彈的黑色粉末,這個時代火器水準一般,火槍不過就是個鳥槍套個長簡子,雷彈外表粗糙,難免會沾在手上。
「不是奸細我說我在十一皇子那裏有暗線你緊張做毛?不是奸細我說有六品武職你激動做毛?」孟扶搖一甩手,將這傢夥扔給白山總舵主,「這就是我要做的第三件事,人多了難免良莠不齊,你們這次聚會肯定有奸細,現在我給你們揪出來,以後做事,知道要小心了?」
白山舵總舵主默默點頭,心悅誠服的退後一步以示尊敬,孟扶搖拍拍手,道:「那就這樣吧,各幹各的事去,不要試圖找我,我有時間有必要會派人聯繫你們。」
她大步從人群中走過,來得幹脆去得也幹脆,眾人沉默著讓開一條路,有點迷惘卻更多敬佩的看著這個空降來的盟主大人,武功極高,計謀嫻熟,隨隨便便就是一肚子他們死也想不到的詭計,隨隨便便就救了他們的命,卻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從天而降,插上這麼一腳。
眾人雖然都是粗漢子,卻也知道,有種人居高臨下掌握全局,睥睨風雲將萬事踩在腳底,不是他們可以仰望靠近,隻管聽著便好。
孟扶搖在璿璣北地綠林漢子尊崇的目光中漠然走過,看看天色已經昏黃,層雲湧動暮色四合,皺皺眉心道今日看樣子要露宿山間,轉頭看看長孫無極,有心想說句話,突然卻覺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半晌她歎息一聲,繼續默然走在前麵。
元寶大人討好的奔上來,蹲上孟扶搖的肩,孟扶搖抬手把它拂掉,元寶大人再爬,孟扶搖再拂,元寶大人繼續爬,孟扶搖惱了,一抬手,從山壁下扯了幾根野山蔥,交給再次爬上來的元寶大人抱著。
元寶大人愕然抬爪,乖乖抱著。
孟扶搖又尋了尋,找了幾根辣薑花,有生薑味道的根,也交給元寶大人抱著。
元寶大人想……我要聽話,聽話的元寶可以拉回那頭強牛,於是繼續乖乖抱著。
孟扶搖又掏口袋,尋出一小把鹽,繼續交給元寶大人。
元寶大人抱不住了……人家肚子好大,能抱的東西有限,隻好用嘴叼著。
這樣叮叮匡匡步履維艱的走了一小段路,山道邊有個林子,孟扶搖道:「今晚下山也沒有宿處,不如住這裏。」
於是鐵成立即很勤快的揀柴燒火,其間元寶大人一直抱著那蔥那薑那鹽。
火堆燃起,孟扶搖從鐵成的包袱裏找出兩塊麵餅,示意元寶大人過來。
元寶大人以為要給它吃,顛顛的過去。
孟扶搖抓住它,喃喃道:「大抵也就個肯德基雞腿大……」將那兩塊麵餅一合,將抱著野蔥生薑的元寶大人裹在中間,扯了根草一捆,樹枝一穿,火上一架。
……
正抓著包袱的鐵成手一鬆,包袱掉地下,他怔怔的望著孟扶搖,問:「主子你要幹嘛——」
「烤漢堡。」孟扶搖轉動樹枝漠然答。
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的元寶大人發出淒厲的呼救和慘叫——
長孫無極伸出手,將「元寶漢堡」從火上解救下來——其實離火還遠得很,兩塊厚麵餅夾著元寶大人連根毛都沒烤焦,但是這件事本身所包含的惡劣性質令元寶大人魂飛魄散,敢情那混賬讓自己抱蔥是為了做漢堡來著!
元寶大人抱住長孫無極哭得肝腸寸斷淚飛頓作傾盆雨——啊啊啊主子元寶大人我實在不敢再幫你再幫就不是做漢堡直接做熱狗了你自求多福自力更生好自為之……
長孫無極輕輕拍著它,對著火光默然不語,一人一鼠孤零零的相擁坐著,麵對著某人冰山般巋然不動的冷屁股……
半晌某人搖晃著冷屁股,道:「我去揀柴,火頭不熱。」不待鐵成阻止便走了出去。
走不到多遠,突然踢到了一大坨。
該一大坨好死不死的躺在路中央,被孟扶搖踩著一聲大叫,嚷:「你又踩!區區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生氣了!」
孟扶搖彎下身,一腳踩上他娃娃氣的漂亮的臉,慢吞吞擦了擦鞋底,道:「不妨更生氣一點。」
她冷冷的瞟著那個狼狽的傢夥,一眼看出這人有武功而且武功不低,隻是好像受了傷,真氣被鎖臉色蒼白,不過那張臉可著實討人喜歡,眉目如畫,年輕得有些稚氣,那稚氣裏卻也生出清圓皎潔的風華,正太似的引人犯罪,便是以孟扶搖暫時對男性的惡劣觀感來看,也隱隱生出好感,不過她依舊毫不客氣,擦完左邊擦右邊,堅決讓眉目如畫變成眉目如泥。
擦完靴子,她滿意了,正準備再次從人家身上跨過去,突然嗅見一陣難聞的腥風,四麵裏樹木撲簌簌搖動,隨即鑽出無數黑影來,四周腥氣更濃,鼻息咻咻,而半人高處亮起無數綠瑩瑩的粼光。
隨即聽見長孫無極匆匆奔來的聲音,道:「扶搖小心,狼群!」
「長毛的東西——」
一聲炸破夜空的尖叫驚得孟扶搖汗毛一炸驚得群狼齊齊一退,那一坨突然從地上爬起,驚怖欲絕的、眼淚紛飛的、眉目如泥的,撞入孟扶搖懷中,一把鑽進去不動了。
「區區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