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搖好奇,問,「怎麼了?」
宗越淡淡答,「解藥還差一味。」
「真的?」孟扶搖欣喜,結果就聽見他答,「我打聽過了,這最後一味,隻有穹蒼長青神殿有,我進不去。」
孟扶搖目光呆滯,將稀粥喝到了鼻子裏,半晌哀怨一歎。
看來自己上輩子和長青神殿有緣,千絲萬縷,這般那般,最後都要集中到那裏去。
她想起月魄給的那個珠子,掏出來給宗越看,宗越臉色立即變了,聽孟扶搖說了來龍去脈,半晌才歎息道,「好人不長命,禍害多幸運,看來真是這個道理。」
孟扶搖當沒聽見前麵那句,驚喜,「好東西?」
宗越取過那珠子,小心的掰成兩半,用雪蓮和酒泡了,陳放在陰涼處,道,「夜半時服了,運氣三周天,以後調息都在夜半月最明時,保你更上一台階,並終身受用無窮。」
孟扶搖小氣兮兮看著剩下半個,道!「那一半呢?」
「你現在不能用這麼多,那一半留著,」宗越答,「等你再上兩層的時候再用,效用加倍。」
孟扶搖想了想,從懷裏摸出雲瑰給的那個盒子,道,「蒙古大夫,你幫我治了這麼多次病,我都沒給你付診金,這個盒子送你吧。」
「原來你還記得欠我診金。」宗越習慣性刺她一句,接過盒子看了看,一時也沒看出什麼,道,「這東西也許用藥可以溶出縫隙來,我先收起。」
孟扶搖擺擺手,嗬欠連天的要睡覺!宗越端坐著不走,屋外柳樹陰影打在他臉上,有一種奇怪的笑意明滅,忽然道,「我回來時從璿璣邊境過,正遇上璿璣國前來迎接佛蓮公主回國的鑾駕。」
孟扶搖心跳了跳,瞇了瞇眼道,「與我何幹?」
宗越目光一閃,扯出一抹笑意,道,「你果然見過她,否則你會直接問佛蓮公主是誰。」
說漏嘴的孟扶搖立刻大大打了個嗬欠,道,「路遇而已,此公主個性獨特,人生觀世界觀道德觀非同常人,我不敢對她有興趣。」
「隻怕你沒興趣也沒用。」宗越閑閑的道,「據聞,佛蓮公主在回國途中,忽蒙神佛指引,稱天煞將出佛之聖徒,作為五洲大陸含蓮出生的出名聖女,公主虔誠,是一定要親眼見聖徒出世,並有所拜會的。」
孟扶搖「呃」的一聲,道,「可憐的佛祖,什麼時候能擺脫被她拿來當萬能盾牌的悲慘命運呢?」
宗越意味深長的看著她,半晌道,「既然你對這個消息不感興趣,我走了。」
他施施然出去,留下孟扶搖咬了個被角在床上入定,半晌,她小小聲對身邊小床上的元寶大人道,「喂,耗子,在長瀚密林,當初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
元寶大人坦然高臥,蹺著二郎腿抖啊抖,不理睬孟扶搖。
誰叫你當初不肯聽我解釋,害我損失四根毛!現在你想聽,我也不說給你聽了。
反正都要來了,讓你們當麵去鬧吧,啊哈哈哈哈。
耗子十分解恨的睡著了,留下某人,蹲在床上,在黑暗中目光灼灼,活生生兩盞雪亮的探照燈。
次日孟扶搖去天煞武功司登記,凡是參加天煞真武大會的各國武人都必須在武功司錄名,孟扶搖在名冊上寫下自己名字,負責記錄的官員盯著那名字看了半晌,時間之久令孟扶搖擔心是不是自己的身份露餡了,卻聽那官員道,「孟扶搖?無極國忠毅將軍孟扶搖?」
他這聲一出,全屋子的官員都湧過來,看稀奇似的看著孟扶搖,七嘴八舌的問,「你就是那個無極傳奇將軍孟扶搖?」
「你就是那個單人闖戎營,獨力殺七將的孟扶搖?」
「聽說你力保姚城,卻在城門口險些被逼自刎?」
「聽說無極國反叛的德王大軍事敗,是因為你潛伏大營裏應外合?「
「聽說德王是你殺的?」
「聽說德王臨死前大呼:恨與孟扶搖生於同時!是不是真的?」
「聽說無極太子十分青睞你,曾經在上陽宮親自設宴宴請你?」
……
真是越傳越神奇,越聽越離譜,孟扶搖目瞪口呆的聽著,喃喃道,「靠,誰這麼牛逼?不是我吧?」
她向來小人物慣了,實在有點受不了一夜成名的感受,眾人好奇探究的目光,還有身後其他報名者的既羨且妒的眼神都讓她如芒在背,幹脆抽身就向外走,還沒走幾步,身後內室簾子一掀,一人冷然道,「不過是個攀附皇室才飛黃騰達的賤民,你們這些人,身為我天煞官員,竟然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孟扶搖聽得那語聲熟悉,回身一看,目光立即縮起如針尖。
古淩風,「天煞之金」的首領。
長瀚山那個暴雨之夜立即奔來眼前,孟扶搖似乎都再次聽見那震耳的雨聲,聞見箭矢發出的淡淡鐵腥味兒,就是那夜,就是古淩風帶領的「天煞之金」的包圍逼迫,逼得戰北野和她不得不奔入長瀚密林,接受那九死一生的考驗,直接引發了後來的一連串事件。
這個踩著部下身體翻出陷阱的涼薄傢夥,還沒死嗎?
看樣子,他也要參加真武大會?
孟扶搖笑起來,笑得十分開心,一邊開心的笑一邊對古淩風彎彎腰,道,「古統領嗎?幸會幸會,久仰久仰。」
古淩風目光睥睨,「你也知道我?」
我知道你快死了……孟扶搖微笑,答,「自然,古統領剛厲決斷,有所必為,在下聞名久矣。」
「孟將軍還算識進退,」古淩風斜視她一眼,「真武大會時,在下會留你一命的。」
「多謝,多謝。」孟扶搖再次彎腰……真的很值得感謝啊,我都沒打算留你的命,你還想著不要我的命,太高風亮節了。
她一邊彎腰一邊向外走,大抵腰彎得太勤姿態太諂媚,沒注意撞到一個人,那人身子一讓,手虛虛一抬,道,「兄台小心。」
溫和的聲線,得體的舉止。
孟扶搖身子僵了僵,隨即一笑,低低道,「兄台也小心。」
眼角掃到一角紅色的衣袂,繡著飛舞的金鸞,華麗而高貴!色彩已經夠奪目,還垂著金黃的腰帶絲穗,真是沒有最張揚隻有更張揚。
孟扶搖眼風飛快一掠,在一幅深紅麵紗前停住,然後滿意的迅速將眼光溜開。
身側有一些人在打招呼,有點慇勤有點敵意,「燕掌門伉儷也來了?今年真武大會可謂好戲連台羅。」
有人則悻悻道,「是啊,燕掌門近年來好生威風,橫掃上淵十八門派,麾下聲威一時無兩,如今也要來爭奪真武魁首了麼?」
有人道,「天煞古統領,無極郭將軍,軒轅昀公子,扶風雅公主,太淵驚風劍,璿璣華小王爺……如今再加上後起之秀上淵雙璧,今年的真武魁首之爭,有得戲看啦。」
那人隻在微笑,謙和的四處拱手,「不敢,不敢……」
身側雲痕冷哼一聲,孟扶搖一拉他,快步向外走,正在四處應酬的那人突然回身,一道含著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孟扶搖早已大步跨出門去,將那一對「賢伉儷」遠遠拋在身後。
晚上吃飯時,孟扶搖含著個筷子若有所思,問宗越,「怎麼辦?我咋不知道我的名氣都傳到天煞來了,這下我想在天煞搞七撚三有難度哇,戰南成是不會要別國將軍入朝的。」
宗越專心吃飯——他隻吃自己麵前的菜,並拒絕別人筷子伸入,更拒絕有人邊吃飯邊和他說話,不過孟扶搖一向無恥,她想說什麼從來不管宗越臉色,宗越眼看自己的飯有被她口水噴濺的危險,趕緊移過飯碗,答,「那好辦,你和無極決裂就是。」
孟扶搖目光呆滯的道,「咋個決裂法?」
「這事交給長孫無極操心,他有一千個辦法讓戰南成相信你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嫌棄無極國待遇不佳有心投奔天煞的利慾熏心的小人。」難得宗越說長句都不打結,「但前提是你必須拿第一,隻有拿第一,十分缺人才的天煞才會籠絡你。」
「哦,」孟扶搖叼著雞腿找了紙筆寫信,「尊敬的太子殿下,請想個辦法,讓戰南成對我形成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嫌棄無極國待遇不佳有心投奔天煞的利慾熏心的小人印象……」
他要是讀斷氣了,正好。
「我看今年第一有難度。」說話的是雲痕,他隻吃青菜,還要慢慢挑掉裏麵的薑蒜,「扶搖你注意到沒有,燕驚塵夫妻有點不對勁。」
孟扶搖默然,她當然注意到了,隻那一眼她便發覺,燕驚塵不僅武功進境飛速,甚至連內功都似有變化,那變化也不完全像是雷動訣的功勞,倒像是另練了某種邪門武功,眼下有淡淡青氣,而裴瑗,雖然沒能看見她的臉,但她記得當初裴瑗是被戰北野廢了武功的,然而今日看她步伐,分明又恢復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有,當初太淵宮變,燕驚塵為了她不肯救裴瑗,裴瑗被當場氣得吐血,經歷過這一場如何還肯嫁他?當真愛他愛到什麼都不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