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乃江南省西部的第一門戶,此地被兵不血刃地拿下,後麵的路對左府軍而言也就變得更為通坦。帶著趁他病要他命的初衷,龐嶽也沒有給東邊的清軍絲毫的反應和調整時間,留下少部分兵馬駐守安慶之後,大軍主力又立刻人馬不歇地順江東下,為全軍充當先鋒的正是原來的安慶、廣德、東山三鎮綠營兵,隻不過綠旗換成了紅旗。
一天後,大軍前鋒還未抵達貴池便在半路遇到了沿江岸逆流而上的綠營池州鎮。張仰元正準備率部迎戰、搶下反正後的首功時,誰料對麵根本沒給他這個立功的機會,三千多兵馬看見左府軍的旗號後立馬也撤下綠旗換上白旗投降了。
龐嶽隨後接見了自縛雙手前來請降的綠營池州總兵顧高峰,並親手為他解開了反綁雙手的繩子。據顧高峰稱,他原本是奉命率部前去加強安慶防務的,在半路上便得到了安慶失守的消息,但隨後他還是繼續率部西進,隻不過目的由增援安慶變成了前去找大明王師投降。問他原因,和張仰元等人差不多,都是“與其拿雞蛋碰石頭,倒不如堂堂正正做回漢人”等等。
有了之前一夜之間受降三鎮綠營的經曆,龐嶽對這事也就見怪不怪了,同樣接受了池州綠營的投降,這三千多兵馬也都劃入以張仰元為主的先鋒序列。
隨後,全軍繼續向下遊進發,之後的幾天都沒有遇到抵抗,也沒有再遇到有清軍前來請降。一路上可謂暢通無阻,除了趕路還是趕路。
從最初的贛州鎮到湖廣鎮再到如今的左府軍,建軍近十年來的多次出征還從未有那一次像如今這樣,每每還未交戰便兵不血刃地受降了對麵的敵軍。這種前所未有的順利讓大部分左府軍將士都感到有些不適應,也讓一心想著建功立業的將士們有些失落。
四天後,大軍抵達蕪湖,此時距離南京城已經不到兩百裏。
蕪湖,對於龐嶽以及左府軍中的不少中高級軍官而言都是一個熟悉的地方。九年前,就是在這個地方,黃得功率部與清軍進行了弘光朝的最後一戰。那一戰,黃得功不幸遭了田雄和馬得功的暗算,全軍大敗,弘光皇帝也落入了清軍之手。僅有龐嶽和王東日帶著兩營兵馬突圍而出,最終僥幸逃出生天。而如今,龐嶽和當年從這裏突圍走的將士們又回來了,以一種全新的身份和態勢。
傍晚,龐嶽安排大軍紮營後,和張雲禮、石有亮這些當年跟他一同從蕪湖突圍出去的老部下故地重遊。
一晃九年過去,當年血流成河的戰場早就被青翠蔥蘢的草木所覆蓋,完全看不出當年的慘烈,唯有滾滾長江濤聲依舊。
“這就是當時我們營駐紮的地方。”龐嶽踩了踩腳下的土地,走了幾步又指向另一處,“當時黃帥的中軍帳就設在那兒。”
張雲禮、石有亮、盧啟武和崔守成等人都循著龐嶽所指的方向回憶著戰場當年的模樣,隱藏的記憶開始一點點地浮出腦海。一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物是人非,風雲變換,眾人都不由得心生感慨。
“我記得,當年和韃子決戰的前夜,我們就是在這兒和大帥商談至夜半,商談第二日作戰的各項具體事宜。”張雲禮道,“當時也沒想到第二日黃帥便遭了田雄馬得功兩個狗賊的暗算。好在這兩個狗賊後來都死在了我軍之手,也算是給黃帥報仇雪恨了。”
“我也記得,當年從這兒突圍南下的時候,我曾在心中暗暗發誓,總有一天要再打回來。如今九年過去,終於得償所願。”盧啟武道。
“我也記得......”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盡情地抒發著心中的感觸。
“是啊,這麼多年過去了,雖然過程有些坎坷,但我們終歸還是回來了。黃帥和陣亡的弟兄們在天有靈,也一定會為我們感到欣慰。”龐嶽感歎道,“現在,就讓我們跟他們打聲招呼吧,告訴他們,我們回來了!”
說完,龐嶽上前幾步,麵朝著當年黃得功遇難之處跪下,在心中默念著這些年來一直壓抑在心裏的、和此時想說的話。張雲禮、石有亮、盧啟武和崔守成等人也緊跟著跪了下去,雖然都沒有說出聲來,但有些情緒也早已在不言中。
在他們身後,無數的將士也陸續跪了下去,為了當年戰死的前輩袍澤,也為了今日的勝利。
......
晚上,龐嶽按照慣例帶著中軍部的衛隊前去巡夜,今晚選擇的是第一近衛營。到了第一近衛營的營地中,恰好碰到營官周天正也正在營中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