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遠離開了稱不上“家鄉”的萊子村,雖然它隻是個煙台最東南邊的一個普通小村莊,但它帶給了蘇遠太多回憶,同時也讓他經曆了太多。
盡管蘇遠老家在河南蘭考,他也的確是在那裏出生的,但他對那個地方沒有什麼感情,就如同他對待自己的親爹一樣。如果說他在離開萊子村之前還覺得自己是半個山東人的話,那麼當他坐上了開往河南駐馬店的火車之後,他覺得自己就是個真真正正的山東人。
當娘的呼喊聲越來越小時,當窗外風景由高山向土丘山坡過渡時,眼前景象越來越荒涼,也越來越黯淡。一股淡淡的憂傷落寞湧上心頭時,忽然心頭一冷,他仿佛飄起來,感覺身體不再屬於自己了,轉而又沉重起來,不知被什麼情緒填滿了。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書中所謂的“思鄉”情感,這奇怪感覺讓他壓抑地快要落淚。娘和劉二爺還有兒時小夥伴的麵孔在頭腦中如同幻燈片般閃過一遍,村頭的木牆和大黃狗,自己在後山荒穀那一夜有驚無險的經曆,向劉二爺拜師時重重磕上的那三個響頭,自離別後從未見過的父親那張空白的臉......
“以後隻有我自己了......”他因為暈車而感覺頭腦越來越沉重,火車劇烈的抖動讓他的胃也開始翻湧起來,一股強烈的嘔吐感襲來,蘇遠“哇”地一聲吐了出來,未完全消化的嘔吐物填滿了隨身攜帶的布袋,他喝了口水,轉而虛弱地倒在桌上昏睡過去。
不知過去了多久,一陣嘈雜的喧嘩聲吵醒了蘇遠。他模模糊糊地挺直身子掃視了一眼四周,看到所有人都起身在收拾行李,他心裏清楚自己已經到了對那裏沒有一點感情的老家河南地界。
他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過來,隨後站起身把自己的行李從腳下提上來,那是一個淡藍色的大挎肩包,雖然普通,但看起來卻嶄新新的。這個包價格不算太貴,卻是蘇遠的娘親自跑到鎮上去挑選的,蘇遠說用家裏的破布做個包裹就行,他不在乎這些,但他娘卻不這樣想,她說兒子出門在外許久不能回一次家,要是背個破口袋出門丟的可不是他的臉,而是自己爹娘的臉,他們會說這個人的爹娘真狠心,給兒女用這裝行李,一點也不在乎關心兒女......
蘇遠聽罷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
行李裏裝的東西也很普通,一個搪瓷杯子,一雙鞋子幾雙襪子,一些家裏自己做的魚幹辣醬,都是一些平平無奇的隨身物品,值得一提的是還有兩本劉二爺留下的書,其中講了一些風水堪輿,裏麵內容與其他道家書籍沒什麼兩樣,雖然這些年來快被蘇遠翻爛了,但他還是經常攜帶在自己身邊,以防被紅袖標沒收;還有蘇遠他爹蘇振國留下的《八荒縹緲錄》,這本書他也隨身攜帶。除此之外三套深綠色服裝,這是蘇遠娘托人買的,當時她可是當了家中好幾件貴重物品,費了老大勁才打好關係讓蘇遠有了一張初中畢業證、三套綠色衣服。在當時那個年代,有了這些東西就代表你有了“知識青年”的身份,純純你就是識文斷字的學生了,而不再是一個沒上過學的種地莊稼漢。如此一來,蘇遠有了這些東西就可以響應國家號召,順利地插鄉上山了。
那年下鄉蘇遠十八九歲,正是一腔熱血、心高氣傲的年齡,這時候的年輕人有一股拚勁和無限的精力,總覺得自己可以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隻要一伸手,甚至能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年輕人有精神頭是好的,若是年輕時候無精打采的,那麼晚年呢?怕不是很早就得老年癡呆了。
河南駐馬店上蔡縣黃尼莊村東北。
周武王元年(前1046),滅商,封其同母弟叔度於蔡地,建立蔡國,定都今上蔡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