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後,銀紅時不時恍惚,可能是第一次殺人對她來說刺激還是有些大。
進深山後不久下了一場大雪,銀紅特意把披帛鋪在雪地裏狠狠地揉搓了一通。
玉廂頭還算老實,隻踏踏實實帶路,為了顯得投降得虔誠,他還時不時向王聿禎和謝斬關講述當初他們探路時發生的一些趣事。
卯時初,他們走到了一處山間的路口,看上去和其他經過的無數路口別無二致,隻是從這往裏,地麵上的積雪融化了不少,踩下去有可能濕了鞋底。
至此,玉廂頭停下了腳步說什麼都不願意再往前走了。
在王聿禎的逼問下他才說:“這裏麵不是人能進去的。以前我的兄弟們也有進去過的,進去十個有九個出不來,唯一一個出來的還瘋了。”
王聿禎問:“怎麼個瘋法?”
玉廂頭好想了好一陣才說:“瘋的亂七八糟的。有一次他要給狗頭上套嚼子,有一次看見貓嚇得尿褲子,還有抱著大樹喊娘的時候。”
王聿禎又問:“他沒有說過任何有條理的話嗎?”
玉廂頭回答說:“他說的比較多的就是:你看見的不一定是你看見的。他經常揪著人問看到了什麼,隻要有人回答,他就會說,你看到的不一定是你看到的,這話他每天重複好幾遍。”
謝斬關問:“這人現在怎麼樣了?”
玉廂頭回答:“能怎麼樣,死了。我們這種人自己的命都不當是命,更何況是別人的
命,自己的老婆孩子甚至是親娘也是靠不住的。你們看那排骨,就為了一塊肉幹,讓他殺誰他就殺誰,別說是認識一天的朋友,你們要是也給他肉幹,讓他殺我這個救命恩人,他也能眼睛不眨就殺了。”
王聿禎冷笑了一聲,不想去評價他這位所謂的救命恩人究竟算個什麼東西?
謝斬關又問了一句:“他家人弄死的嗎?”
玉廂頭嗐了一聲:“這還用弄嗎?到那個程度吃喝拉撒什麼都不懂,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到處揪著別人問看到了什麼,還曾經嚇到過過路的小孩子,被人家追到家裏麵去罵,他家人為此也賠過錢。別看他好著的時候是家裏的頂梁柱,一家子指著他吃飯,全家圍著他轉,他一下子成了累贅,家裏人就誰都不稀罕他了,沒人管他冷不冷熱不熱,家裏人吃飯也不喊他,他沒那麼快餓死還主要是因為街坊鄰居給過幾個窩頭。”
說完以後,他還又小聲發表了一句感慨:“這人呀,就是給自己活著的,有錢就得自己花,把錢都給了家裏人,誰能知道那家裏人能不能指望得上。這年頭,白眼狼比正常人都多。”
王聿禎和謝斬關誰都沒搭理他。
三千聽著這話不舒服,說了一句:“那他當初究竟給家裏多少錢嘛?我聽說在礦上收入不少,尤其是那些頭目,花錢的時候手腳大得很。德城裏那些鶯鶯燕燕的娼妓一身行頭就夠普通
人一家子一個月的花銷,可那些女人們不僅隻有一身衣裳,每次換季都要去裁縫鋪做好幾身。咱們算一下城裏幹這一行的女人有多少、每個女人每年光是花銷有多少、你們一共有多少小頭目,不就能大概算出平均每個頭目在那色字頭上花掉多少錢嗎?不僅是女人費錢,我看德城裏麵那幾家酒樓就差晝日營業了,德城現在天寒地凍,沒什麼吃食,酒樓裏的菜價錢貴得離譜,就這還能生意那麼好,充分說明有那麼些頭目花銷大呀。如果你那位兄弟當初把錢花給了娼妓、花給了酒樓,那他落魄了就別讓家裏人贍養,應該去找娼妓和酒樓的掌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