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大將軍府座落於遼陽城光武大街,青磚白瓦,並不以宏闊取勝,而是層層相疊,看上去優美靜怡,府內多有烏黑色的梁柱,每一根梁柱都顯出久遠歲月烙下的痕跡。
遼陽城的大多數人都知道,如今的安東大將軍府,百年前曾是武宗皇帝在遼東的行轅。
大唐征討渤海,最後階段武宗皇帝親征,行轅就設在這裏,當年就是從這裏頒下一道又一道旨意,最終徹底征服了渤海,建下了赫赫武功,為後人頌揚。
武宗還朝之時,留下一支兵馬駐守東北,下旨封一員愛將為安東大將軍,更是將自己的行轅賜為大將軍府,可說是隆恩浩蕩,也正是從那以後,行轅改為將軍府,曆代安東大將軍都在此居住。
雖然將軍府並不宏闊,進入府內甚至會感覺到太過雅致,沒有凜冽的威嚴之氣,但沒有任何人會否認,百年來,這一座府邸的主人便是東北的真正主宰,從這裏發出的每一道命令,比之皇帝的旨意還要有用。
二月初上,遼東的氣候雖然談不上回暖,卻也不似之前那般寒冷。
東北的冬季跨越很長,即使到了三四月份,天氣也未必能轉暖和,關內原來的人們或許不大適應,但對常年居住在東北的人們來說,二月初的天氣已經算是好天氣。
天氣晴朗,陽光普照。
遼東水師統領周烈趕到將軍府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夕陽西下,落日餘暉灑射在將軍府的青磚白瓦之上,斑駁嫻靜。
坐在將軍府偏廳的雅室之內,周烈身板挺直,宛若表情一般,古銅色的皮膚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常年生活在海邊,麵龐那清晰而有力的輪廓,也讓人能猜到他並非一個容易接觸的人。
周烈年過四旬,是遼東軍中不多見擅長水事的將領,比起大多數的遼東將領,此人沒有圈占過一寸田地,而且禁止麾下的水軍將領參與跑馬圈地之事,因此也就成了遼東係將領中的異類。
水至清則無魚。
周烈太過清廉,再加上性情孤僻,所以在遼東軍內的朋友寥寥無幾,即使是麾下的水軍將領,許多人也都是利用各種手段從水軍調離,畢竟毫無油水的遼東水師對大多數將領來說比牢籠還要讓人難受。
這樣的結果,導致遼東水師在爭取利益方麵越來越弱勢,每年為了爭取戰船的養護銀,都要花一番功夫。
好在汪興朝對周烈倒是頗為欣賞,雖然遼東水軍無法為整個遼東軍集團帶來任何有用的利益,每年還要花不少銀子去維持,但汪興朝每年還是如數撥銀,也會對水軍的裝備更新換代,名義上還是維持了這支水軍的存在。
不過也僅此而已。
遼東內部重要的軍事會議,周烈幾乎都無法參加,他常年駐守在長生港,幾乎讓人遺忘還有此人的存在。
而這一次大將軍緊急召見,也是多年來沒有過的事情。
周烈對於此次召見,卻是心知肚明。
作為水軍將領,他對陸上的事情並不關注,可是對海上發生的一切卻是異常敏感。
遼東軍駐守長生港,平日裏最主要的任務是維持海港的秩序,不過往來人員和貨物的進出都是由戶部清吏司下設的海泊司掌管。
周烈自然不會因為維持海港持續從中漁利,但卻立下一個規矩,所有進入長生港的商船,都必須交出一份航海日誌,也就是說,船上必須要有一人記錄在海上航行之時一路所見所聞,如果有隱瞞固然會獲罪,可是若胡編亂造,查明之後,周烈也不會留情。
曾經就因為有幾條船因為航海日誌被查明有假,硬是被周烈除名,那幾條船再也無法進入港口,即使不少人前往求情,周烈卻也不為所動。
周烈也正是利用這樣的手段,掌握海上的情報信息。
十幾天前,海上發生了一件聳人聽聞的案子。
三艘滿載貨物的商船,在距離杭州灣三日左右的海域被一股海盜劫掠,雖然並無人員傷亡,但此等事情卻是讓周烈大感震驚。
原因有二。
其一,近十年來,從杭州灣到長生港的航線一直都算很安全,東北四郡雖然不乏還有流寇存在,但四郡沿海幾乎沒有海寇的蹤跡出現,這海上突然出現一股實力強悍的海寇,著實是令人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