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行臉上的傷已經結痂,像隻可怕的長蟲從脖頸處爬向嘴角。
他瓷白的皮膚因為疲於奔命變得蒼白,笑眼總是垂著,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遮住了眼中的光。
烏黑的長發隨意綁著,長長的外袍有些礙事便用刀割成了方便行走的樣子,青色的衣服變成灰撲撲的顏色,宴行整個人仿佛籠罩在巨大的陰影之下。
在這深深的山穀中,兩個人沿著河岸一前一後的走著,累了就找個地方歇息,天黑了找個山洞燃起篝火。
開始的那幾天第七擔心追殺他們的人還沒死心,怕燃起火堆的煙被發現,一直是白天休息晚上趕路。
宴行那幾日身上痛的厲害,沒辦法一個人走,第七就背著他,一直這樣過了好幾天。
山穀依舊安靜,旁邊的深林一眼望不到盡頭。
宴行在第七背上的那幾日不知道幹啥,他隻能看著第七的後腦勺發呆。
他靠在第七寬厚的肩膀上,聽著河流的聲音,聽著樹林裏飛鳥的聲音,聽著第七的心跳聲,總能不知不覺睡著。
後麵宴行覺得自己好了,非要一個人下來走,他忍著痛,慢慢在後麵跟著。
宴行不願意再麻煩第七。
這日第七又在河裏抓魚,宴行在岸邊看著,他突然問第七:“第七你的名字是什麼?”
第七抓起一條魚丟向岸邊,魚在石頭上瘋狂的擺尾,第七回答道:“第七。”
宴行拿起石頭把魚砸暈,他不滿的說,“我想知道你原來的名字。”
第七手裏的動作一頓,他站起看向宴行,目光落在宴行蒼白的脖頸上,那裏的血痂已經掉了,隻留下粉色的新肉長成的疤痕。
蜿蜒向上,像隻蚯蚓爬向嘴角處。
如果是在府中,一定會有最好的郎中帶了最好的去疤膏,或者在受傷時就敷上了去腐生肌藥。
可宴行在府中從不會受傷。
這個疤痕是宴行拿命換的,宴行毫不在意臉上多出一條這樣嚇人的傷疤,即便會讓他再也不是以前的如玉公子。
宴行想,如玉公子這個稱號哪有他的命重要,不過是臉上的一道疤而已。
第七歎了口氣,他道:“高著,我原來的名字叫高著。”
“高著!原來你叫高著!”宴行高興的重複,“告訴我名字了,你就不是我的死士,以後不要再因為保護我而死。”
這些日子宴行的笑眼總是低垂著,眉頭似有解不開的結,身上清潤的氣質散盡,隻留下一個灰敗的人。
但是現在他又笑著,他笑著喊高著,他心中的愧疚全放在了高著身上,他不想有誰再因為他死去。
高著沒想到宴行會跟他說這些話,更沒想到宴行執著想知道他的名字是因為不想讓他因自己而死。
他的心海如風吹過,泛起漣漪,又歸於平靜。
高著不會因為宴行的一句話改變,他們是宴行的死士,生下來就是為了保護宴行,存在的意義也是保護宴行。
事已至此。
天真的主人還沒意識到事情不會因為一句話而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