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年齡上來看,巴克要比道格拉斯年輕一些——他大概有四十五歲,他膀大腰圓,他的臉形像一個職業拳擊家,他還有著濃重的黑眉毛和一雙目光逼人的黑眼睛,人們可以想象,在打仗的時候,巴克甚至用不著他那本領高強的雙手,就可以從敵方陣營中清出一條路。巴克對騎馬不感興趣,也不喜歡狩獵,唯一的愛好是叼著煙鬥在這個古老的村落裏四處閑轉,不然就跟主人一起——主人不在的時候他就跟女主人在一起——在景色優美的鄉村中駕車四處遊玩消遣。
“巴克麼?他可是一個性情隨和、慷慨大方的紳士啊,”管家艾姆斯這樣評價道,“不過,唉,我可不敢和他頂牛!”巴克與道格拉斯的關係非常親密,與道格拉斯夫人也是一樣——但這種友誼似乎有點不對勁,不隻是對道格拉斯來說,甚至連那些仆人也能感覺到道格拉斯的這個煩惱。巴克,他就是在這樁禍事發生的時候在這個家庭裏的第三個人物。
至於在這所老房子裏麵的其他一些居民,隻有艾姆斯和艾倫太太還值得一提——大管家艾姆斯是一個古板、拘謹、文雅,而又十分能幹的人;而艾倫太太則是個健康而快樂的人,她分擔了一部分女主人的家務管理工作。房子裏的其他六個仆人和1月6日晚上發生的事件沒有絲毫關係了。
在半夜11點45分的時候,第一次報警就傳到當地的警察局裏,這個警局的日常工作由來自蘇塞克斯保安隊的威爾遜警官主管。塞西爾·巴克非常激動地向警局的門衝過去,用盡全力敲起了警鍾。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報告著說:莊園裏出了一樁慘案,約翰·道格拉斯先生被人殺害了。說完這些話之後,他又急急忙忙地返回了莊園,幾分鍾之後,警官也趕到了犯罪現場。警官是在向郡當局緊急報告了這樁慘案之後,在12點多趕到犯罪現場的。
等到警官到達莊園的時候,發現吊橋已經被放下,樓裏麵燈火通明,他們全家都處於驚慌失措的狀態中,像一群沒頭的蒼蠅。眾多仆人臉色慘白,彼此緊挨著站在莊園的大廳中,管家驚恐萬分,無法抑製地搓著雙手站在門口,隻有塞西爾·巴克一個人看起來還比較鎮靜,他打開了離入口最近的那扇門,招呼警官跟著他進來。這時,村子裏活躍而有本領的醫生伍德也趕到了這裏。三個人一起走進了這間充滿了不幸的房子,不知所措的管家也緊跟著他們走了進來,並隨手把門帶上了,因為他不想讓那些女仆看到這幅可怕的場景。
死者仰臥在屋子的中央,四肢攤開,他的身上穿了一件桃紅色的晨衣,裏麵穿著夜服,赤腳穿著氈拖鞋。醫生跪在這具屍體的旁邊,並把桌上的油燈拿在了手裏,他經驗豐富,隻看了受害者一眼,便明白受害者已經沒有救活的可能了。受害者的傷勢十分嚴重,他的胸前擺著一件讓人感到不解的古怪武器——火槍,槍管從扳機往前大約一英尺的地方被鋸斷了。為了達到同時發射的效果,兩個扳機用鐵絲纏在了一起,這樣就可以產生更大的殺傷力。當然,射擊的距離很近,並且幾乎全部火藥都射在了臉上,所以死者的頭被炸得粉碎,慘不忍睹。
鄉村警官忽然遭遇到這樣重大的事故,他顯得有些困惑不安。“在長官沒來之前,我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他驚恐地凝視著那具可怕的頭顱,小聲地說道。
“到目前為止,我們什麼都沒有動過,”塞西爾·巴克說道,“我對天發誓,你們現在所看到的一切跟我剛才發現時的一模一樣。”
“這件事大約發生在什麼時間?”警官掏出隨身的筆記本準備記錄。
“當時是夜裏十一點半左右,我還沒有脫衣服,正坐在臥室壁爐旁取暖,就聽到了一聲槍響。怎麼說呢,好像聲音也並不是很響——就像被什麼東西捂上了似的。我狂奔下樓,跑進那間屋子時,也超不過半分鍾。”
“那時的這扇門是開著的嗎?”
“沒錯,它是開著的。和你現在看見的一樣,可憐的道格拉斯倒在地上,他睡房裏的蠟燭還在桌上點著,沒有熄滅。後來又過了幾分鍾,我才想起來把燈點上。”
“你有沒有看見什麼可疑的人?”
“沒有的。隨後,我聽見道格拉斯太太從樓上走了下來,我趕緊跑了過去,把她攔在外麵,好不讓她看見這幅可怕的場景。女管家艾倫太太也來了,扶著道格拉斯太太走開。之後,艾姆斯來了,我們就又重新回到那間屋子。”
“可是,我聽說過,你們的吊橋整夜都是吊起來的。”
“是的,沒錯。在我把它放下來之前,吊橋都是吊著的。”
“那麼,凶手又是如何逃脫的呢?這根本不可能!我想道格拉斯先生一定是自殺的。”
“我們一開始也是這樣以為,不過你看!”說著,巴克把窗簾拉到一邊,讓他看那幾乎已經完全打開了的玻璃窗。“你再看看這個!”他又把燈放低些,照在木窗台上,上麵的血跡像是一隻長筒靴底的印痕。
“你認為有人蹚著水穿過了護城河嗎?
“正是這樣!”
“按照你的說法,如果你在罪案發生後半分鍾之內就來到了這間屋子裏,罪犯當時肯定還在水中。”
“對,這點我確信無疑。那時我要是跑到窗前看看就好了!可是正像你剛才所能看見的那樣,窗簾擋住了窗戶,所以我根本沒能想到這一點。後來,我聽到了道格拉斯太太的腳步聲,我第一反應就是千萬不能讓她走進這間屋子。當時的場麵實在是太可怕了。”
“沒錯!實在是太可怕了!”醫生看著那個被炸得粉碎的頭顱和它周圍的可怕血印說,“自從伯爾斯通火車撞車以來,這樣可怕的重傷還是第一次。”
“不過,依我看,”警官說道,他那遲鈍的腦子、局限的常識使他的思路仍然停留在洞開的窗戶上,“你說有一個人蹚著水過護城河逃走,是完全有可能的。不過我想問你,既然當時吊橋已經吊起來了,他又是如何進到這間屋子裏來的呢?”
“啊,先生,問題就在這裏啊。”巴克說道。
“今天的吊橋大約是幾點鍾才吊起來的?”
“傍晚6點鍾左右吧。”管家艾姆斯回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