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興奮——這種事沒什麼好亢奮的,每次像這種時候,我不是經常都會大意失足嗎?對了,埃裏哥·普奇說過,遇到這種情況就來列舉質數。質數是除1、與自己以外,無法被任何數整除的孤獨數字。
孤獨會帶來勇氣。
開始列舉質數吧。
2、3、5、7、11、13、17、19、23、29、31、37、41、43、47、53、59、61、67、71、73、79、83、89、97——唔。
效果似乎沒有想像中那麼好。
但,總之還是要冷靜下來。
首先要讓百年前的故事有個收尾。
波魯那雷夫將我的提議一口回絕,但我們還是講了一下話——我稍微對他展示我替身『世界』的絕對性,這麼一來應該有機會屈服他的意誌吧。
然而『引力』,卻把他的同伴給吸了過來。
喬瑟夫·喬斯達、空條承太郎,以及花京院典明破壞牆壁,以太陽光為背景,跟約翰·皮耶爾·波魯那雷夫順利會合。
我因為有在太陽光底下難以活動的弱點,隻得暫時從那個『地點』離開。倘若那裏是位於地下、太陽光無法抵達的地下就好了——『地點』果然很重要。
即便肯尼·G製造的幻覺已經消失了,這裏的構造依然很複雜——他們應該無法立刻追上我吧。
然而,花京院好像把大笨蛋裝在袋子裏一起拎過來(大概是為了保護他不跟太陽光接觸吧,他被整得很慘),所以我的時間也不會剩下太多了。
在那之前,我必須將『發現』全部寫完才行。喬瑟夫·喬斯達與空條承太郎個人是沒什麼好畏懼。我所警戒的,應當是喬斯達的血統才對——自從百年前起,我就該這麼做了。
聖女,艾莉娜·喬斯達。
從最初到最後——或者該說,最初與最後妨礙我計劃的,都是那位聖女,當時,她已經下定決心要與喬納森一同赴死。
不論是健康的時候,生病的時候,都要共享喜悅,共度痛苦,雖說婚禮上有這樣的誓言——但可沒說一定要兩個人一起死啊。
隻不過是小時候曾經救過自己一次的家夥罷了——她卻打算為了他舍棄性命。
多麼愚蠢的行為啊。
然而卻又無比清純、端正、美麗。
隻可惜恿蠢這點是無可救藥了。
她就像我母親一樣,我這時真的是這麼想的——憎恨也逐漸自胸中湧現。
所以我才無法原諒他。
我的身體——喬納森的身體,竟然跟那種女人靠在一起。
跟我就不願意這麼做。
為什麼——願意跟那種家夥?
母親,我的母親。
媽媽。
『我的母親也……』
這時……喬納森開口了。
他指著一旁一個因為要逃離屍生人,好像從樓梯上滾落,同時還緊抱住她孩子的女人屍體——說道:
『像那樣……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而死……』
『我的媽媽……也是像這樣死的。』
『所以你帶著那孩子……趕快逃吧。』
『讓你為我哭也好……但我希望你一定要活下來。』
女人死了,但懷裏的嬰兒依舊活著。
所以要救那個孩子——喬納森對妻子這麼說道。對那個想跟他一起赴死的女性,他如此拜托——真是一個不會看現場氣氛的家夥啊。
不過就是這種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才是我熟悉的喬納森·喬斯達。
也是我一生的宿敵。
在此之前的人生,我唯一尊敬過的男子。
即便怨恨他——如今則是因為他的子孫感到鬱悶,但我對他的尊敬仍舊沒變。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要更進一步,奪取他的肉體。
到了最後的最後,他終於從『繼承者』變成『給予者』了——艾莉娜留下聖女的眼淚,聽從喬納森的這番話。
那是將死之人的遺言。也是心愛之人的遺言。
不可能有人拒絕他——隻剩下腦袋的我,正如剛才喬納森所做的舉動,絞盡最後的力氣,邊噴出血管針邊撲向喬納森的身軀,艾莉娜也幾乎是在同時離開喬納森的身旁。
再之後的事我就不複記憶了,緊跟著記憶飛向了遠方……
就連船的爆炸聲我都沒印象。
79
與喬納森的那一瞬間,搞不好隻有那一瞬間也說不定,我們超越了生與死,到最後總算才成立了友情,一想到這我就變得有點感傷,為了恢複冷靜隻好換頁再寫。
看來在大笨蛋的身上嗅到了背叛者的氣息,他帶領喬斯達家一行人去錯誤的場所——不過我想那個大笨蛋,應該不可能想得到,我在這種時候依然繼續寫筆記吧。
宅邸裏好幾條隱藏通道,那家夥大概也不知道——既然如此,我寫到告一段落的地方時,他恐怕正帶著喬斯達家一行人,去塔頂端的那個房間吧。
那個遲早都會被喬斯夫等人用波紋收拾掉的家夥,是由我DIO直接下手——才獲得不死之身。如果運氣好的話他說不定能殘存下來。
那麼,接下來的事我就不太記得了,或者更正確地說,那之後發生的事,不論怎麼推理,感覺都會牛頭不對馬嘴。
從我現在已實際占據喬納森的身體這項結果看,我那之後一定是以某種形式,將喬納森的肉體……
……『奪取』過來。
目的是成功達到了——這點不會錯。
此外,不隻是順利占據,我還像這樣『繼續活著』,從這點看——從百年來躺在棺材裏待在海底的這點看,我在奪走了喬納森的身體後,也成功進入了那個宛如避難所的棺材——從喬納森安排的爆炸中活了下來。
以上都是合理的推斷。
然而,我不明白的是,為何艾莉娜·喬斯達在那之後,也可以救活小孩保存性命——她又是如何逃過那場爆炸的?
避難用的救生艇或救生圈之類,已經被溫青增生出來的屍生人全部破壞掉了——這都是為了預防喬納森選擇逃跑。這是我事先所下的指示。
因此,艾莉娜想按照喬納森的要求逃跑,保存性命,理論上應該是不可能的。
她的命運原本應該是跟小孩一起沉人海底才對——因此我在被喬瑟夫·喬斯達的『隱者之紫』『拍下來前』,我都沒想過喬斯達家的血統竟然延續到現在。
本來以為已經滅亡了。
本來以為被我所滅——結果卻沒有。
此外我也考慮過一些假設,也就是如果艾莉娜,喬斯達要活下來的話,就必須躲入我所準備的棺材——運到船上的棺材,她得進入那個避難所才行……
不過,這種事可能嗎?
那棺材——避難所雖是單人用的,但也不是不能勉強擠進兩個人。由於棺材的大小並不是設計給我占據喬斯達肉體後的身材——因此我跟艾莉娜兩人一起進入棺材的推理,並不是不能實現。
說是兩個人,嚴格講起來應該是三個人。
更嚴謹一點,是四個。
我、喬納森、小孩、艾莉娜四人——所有人都進入那個棺材的話,才可以解釋現況。
喬納森是身高一百九十五公分的大個子,不過那個時間點他的腦袋已經沒了,身高差不多的我則隻剩下腦袋,艾莉娜身材嬌小,小孩則還是個嬰兒。
即便多少有點擁擠,這四個人要擠入單人用的避難所,在物理上絕非不可能。
不過那也隻是物理上的推斷而已。
就我的心情,我真想說那不可能——喬納森的喉嚨被貫穿,勉強釋放出最後的波紋,然後就斷氣了。
他的死,我確認過——應該不會錯。
因此還擁有意誌的,應該是已經『奪取』喬納森身體的我。我不可能會跟艾莉娜·喬斯達進入同樣一具棺材才對。
即便記憶消失我也可以斷言。
隻要我當時還有意識——就不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恐怕我絞盡最後的力氣占據喬納森的身體後——我也失去了意識吧。
失去意識。
這麼說起來比較好聽——其實就是沒力了。
這麼說來,又是誰將沒力的我放入當作避難所的棺材內——在此之前,我都認定自己即使失去了意識,依舊為了保存性命,而在無意識當中自行進入棺材。
既然現在我還活著,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解釋才對——然而,一考慮到艾莉娜·喬斯達也活著的狀態,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假使我是在無意識中自己爬入棺材,艾莉娜在進入棺材之時,不會順便把我扔出去嗎——對這個她憎恨的我,殺死她親愛伴侶的我,想必會這麼做——不。
不要妄下定論。
事實上我已經找到解答了——隻是我不願承認罷了。在確定艾莉娜得救,喬斯達家的血統以及意誌被繼承下來的事實時,我明明就已確實明白答案,隻是盡管明白了,但我卻不願接受。
艾莉娜·喬斯達。
救了我一命——而我不願承認。
……畢竟除了這樣,我找不出其他答案——奪取喬納森身體後力竭的我,被艾莉娜搬到了棺材中,跟她一起躲進去。
若非如此,我跟艾莉娜,還有那小孩就不可能得救。
就一般人的想法,或許她隻是不願看到丈夫的屍體被拋棄在船上,所以才做出這樣的舉度。
不過,我知道那不是正確的理由。
擁有喬納森肉體的我,可以明白這點。
那個女人。
自豪、高傲、愚蠢至極的那個女人——竟然對我,不是別人,而是我DIO,報以同情。
『迪奧。』
『聽好了,迪奧……』
『假使我也生於貧困,或許會跟你做出相同的事……』
『或許會跟你抱有相同的野心,同樣踏上非人的歧途。』
『喬納森的肉體現在已經屬於你了。』
『這麼一來,你也真正變成喬斯達家的一分子。』
『在生命之母的海底,跟我的丈夫一起,暫時休息一下吧。』
『安心地進入沉睡。』
『五十年後,一百年後的事誰也不知道。』
『總有一天,你會從惡人變成善人……去天堂。』
『請成為一個自豪、高傲,有資格上天堂的人吧。』
不知從哪裏傳來,好像有人對我這麼說。
這番話——應該是我最後聽到的。
她究竟在說什麼呢?
艾莉娜·喬斯達她……
我的母親又究竟在說什麼……
80
最後必要的因素是地點。
地點——以及時間。
我試著計算一下。
前往北緯28度24分,西經80度36分——等待下次的新月。
那便是『天堂之時』了……所以……
時間差不多了——喬斯達家一行人好像也到了。
對我而言,去『天堂』的方法已非常明確,隻是很遺憾,今天必須在這裏暫時擱下筆——前往塔,這次一定要將與喬斯達家的糾葛切個一幹二淨。
不必焦急,因為我擁有永恒的生命。
想要多少時間都沒問題。
剩下的明天再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