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我為了試探玲兒的身份,故意提出要見她的父親,這才會遇上紅陽真祖作亂。”楚麟繼續說道:“據玲兒說,紅陽真祖落網後,你與無為老祖都曾事涉炮製藥人?”
燕君朧再次毫無顧忌地點了點頭。
蛟壬立刻追問:“你是派去白蓮教臥底?”
“確實如此,當初與無為老祖一同將藥人送給唐朱玲,還有之後暗伏於花陵太學,都是上頭布置的任務。”燕君朧的聲音不緊不慢,但卻教人找不到任何一瞬去打斷的機會:“至於這些任務是什麼、是誰布置的,恕燕某無可奉告。”
“在下的疑惑就在這裏。”楚麟轉動茶杯的手掌一停,終於用一句疾聲追問切斷了燕君朧的節奏:“不論是派玲兒偽嫁於我、或者臥底白蓮教、偽裝成葉思雪……這些任務不論是誰交代給燕捕頭的,這人一定是朝廷中人。因為在無為老祖圖窮匕見之時,燕捕頭終究是與我們一同挫敗了無為老祖。在這世道上,若挫敗了白蓮教,受益之人成千上萬,但最高興的隻有咱們大陳朝德壽皇帝。”
燕君朧又沉默了下來。
“既然燕捕頭是錦衣衛一般的人物,那麼您這次仗義相助,就令人匪夷所思了。”楚麟說著,身子忍不住微微前傾:“你幫助我這個楚王的二兒子逃跑,難道也是朝廷的意思?還是說,你隻受命於朝廷中的某個派係?”
他話一說完,前傾的身子立刻又後靠了回去。作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爺,楚麟自然是沒有勇氣和燕君朧追根問底的。萬一燕君朧被他逼問得暴起出招,他楚麟除了閉目待死之外別無選擇。他今夜直言逼問的底氣,就是坐在一旁的蛟壬,就算燕君朧內功卓絕,蛟壬那套刀槍不入的皮甲也能護他楚麟周全——前提是他莫要湊太近送死。
楚麟盡量往後靠的時候,蛟壬已經提起了警惕。在離開馬車趕來小屋的時候,楚麟就已對他交了底。根據楚麟的推斷,當他逼問燕君朧背後的勢力時,就是雙方最容易談崩的時候。皮甲夾層中的那條鐵鏈無聲地遊移著,蛟壬已做好了立刻出手救人的準備。
然而燕君朧一開口,就像點穴一樣封住了蛟壬的出手。
“燕某食朝廷俸祿,所以才會查夜盜、臥底白蓮教。此節情理通順,恐怕不論是誰來辯,都會想到這個結果。不過,這並非我相助玲兒的真正原因。”
這幾句話一出,就連楚麟頓時也失去了深淺,唐朱玲和蛟壬更是一頭霧水。
隻聽燕君朧話鋒一轉,忽提起一個讓唐朱玲心頭一跳的話題來:“你們可聽說過三麵閻羅這個人?”
唐朱玲與楚麟定情畢竟隻過了一天,又始終心係逃跑之事,唐父曾受冤獄之事,她還沒來得及提。所以這會兒楚麟隻能疑惑,而唐朱玲卻緊張了起來:“君朧……你怎麼忽然提這事兒?”
而蛟壬卻不知怎麼,頭頭是道地講解起來:“三麵閻羅,以前東州一個殺人如麻的魔頭。數年之間,他手下人命多達百人,而且殺人似乎毫無章法,各種身份的人都被他殺過。不過,大約在十年前,這個三麵閻羅就銷聲匿跡了。聽說捕神都出馬了,也沒拿下他。”
燕君朧看了他一眼:“你倒是知道地很清楚。”
“作為夜盜,我自然跟宥辣子買了不少情報,正好想起這一茬。”蛟壬肩頭一聳:“不過這事和咱們剛才談的話題有什麼關係?”
“稍後便知。”燕君朧的目光重新移向唐朱玲:“三麵閻羅身上最大的謎團,就在於他殺人手法爐火純青,卻從未對追捕他的捕快下過殺手。捕神曾有推斷,說三麵閻羅此人並非嗜殺,而是死於他手下的人,有必死之理由。”
說起這件事,唐朱玲也是記憶猶新:“可是那些人中有許多是普通百姓,根本不可能得罪三麵閻羅啊!”
“的確如此,當年捕神絞盡腦汁,也沒能想出三麵閻羅的殺人動機,最後隻能憑一些細枝末節的證據斷案,甚至一度抓錯了人。”
燕君朧說話時,唐朱玲欲言又止。當年若非少女時期的燕君朧另辟蹊徑,她父親唐四早已被當做三麵閻羅處斬。唐朱玲的捕快誌願,正是自那時而起,可燕君朧是否知道她就是當時那位含冤者的女兒?這一點,她心裏可就沒有把握了。
“下半生,我會喚小楚相公,與他一道白頭到老,不管能不能繼續當捕快。”
這分明是個令人平靜的決意,然而望著燕君朧的眼神,唐朱玲的呼吸卻不禁急促起來。冥冥中,有一個聲音告誡唐朱玲,接下來的話,或許會將她的下半生徹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