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夜校祭一年一度,本就是地位極高之盛世,何況今年的獻才頭魁還與往年不同,在朱學監“金口玉言”的添彩下,今年的頭魁甚至有權更改校規,親手替自身所在一門謀福。
誰將奪魁?
這個問題早已成了所有院生心中的一團火,從“花夜校祭提前舉辦”的消息公開開始,就一直在所有人心中灼燒至今。“黃字門已內定奪魁”的傳言一出,無疑是在這把火上添了一捆炸藥。
而撒出這捆炸藥的人,自然隻可能是玉全。
“玉全,究竟是為何啊!”朱千文已沒了抬頭瞪視的力氣,隻能無力低嘶著:“我原以為他……他隻想在四門內鬥中獲些厚利,可如今看來,他是要毀了整個花陵太學啊……為什麼……為什麼……”
“朱兄!靜心凝神!”白鹿道長見勢,趕緊又貼住朱千文後心輸起內力來。不過這位走過江湖的老道長,可比讀了一輩子書的朱千文要精明的多了,雖然用內力護住了朱千文心脈,卻並未徹底順導他的氣息,讓朱千文維持在了一個半昏半醒的狀態:“朱兄,對不住了。此間台下隨時會生變,朱兄麵如金紙,反倒可鎮住風險,倒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福?福從何來?大禍臨頭……”
“未必是大禍。內定之流言已然傳開,若朱兄再要強行將黃字門生定為頭魁,自然是會觸犯眾怒,釀成大禍。”白鹿道長傳音入密:“為今之計,隻能從其餘三門中選出頭魁,再嚴懲布謠之人!若能如此,這場亂局方能如鴻毛般落下帷幕。”
“可是這樣一來,四門之間的隔閡……哎?老夫怎麼沒有想到?”在源源不斷的內力支撐下,朱千文緊如箍鐵的腦袋漸漸恢複了活絡:“玉全用這招逼著老夫令選頭魁,老夫也可以用‘追查謠言’之事,逼他下了學宮長之位啊!是了是了!隻要玉全一黨倒台,消弭四門隔閡一事,大可徐徐圖之!不錯……老夫還有機會……還有機會……”
“咣咣咣!”
“貴客到!平南侯府送來壽禮!淮江玉琴一把,九仙閣南極仙翁雕一座!祝太師壽比南山~~”
隨著後台高亢的戲調響起,獻才台上的《五鼠鬧東京》最終幕依舊準時開了場。大概是花仙保佑之故,方才在後台的諸人隻聽得前頭一陣嘈雜,卻不至於得知詳情。幾位登台的角色依舊抱持著初心,並未受到什麼影響,坐念打唱該怎麼演還是怎麼演,依舊將整出戲目塑得引人入勝。
第四幕這太師府一戰,羅念秋等幾位少盟會成員不惜求動了家中出資,將這最終一幕做足了排場。
上台的數位“大官”均穿著宋時的官袍,繡圖與花鈴皆為真品,略懂宋史之人——例如史老夫子——隻消看一眼便如中了魔般,隻剩下喃喃讚歎;而太師府還有幾個“下人”,他們手中各舉一麵紅紙旗,旗上皆用燙金印著與“壽”有關的吉詩,幾麵紙旗一展,整個戲台一片金光燦爛,著實令人目不轉睛。
就算現在台下正在互毆,看到這般精彩的開場,多半也會停下手來。
那些原本氣憤喧鬧之人,本就擔心氣壞了學監身子,早已有了大事化小之意,如今正好順著這個機會,一個個重新為獻才台喝彩起來。見狀,白鹿道長笑著撫起長須,朱學監也鬆了一口氣,兩人互看了一眼,心中皆道逃過了一劫。
“諸位貴客,世人皆道我仕人手無縛雞之力,陽剛不足。如今可知,我花陵太學諸生血性否?嗬嗬……”緩過來的朱千文立刻端起酒杯,裝作雲淡風輕的模樣,向貴客那一方遙遙敬了一杯。
方才他幾乎暈厥,靠內力堪堪救回,這是每個人都看到的事情,然而局麵已然重新受控,所有賓客這會兒全部失了憶,與朱學監遙遙碰了個杯。
一股酒意讓朱千文的臉回了幾分血色,老學監放下酒杯,有意無意地往玉全處射出一眼:“玉全,你竟喪心病狂至此。老夫就不信,你這煽動之舉沒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待此番校祭事了,老夫定要順藤摸瓜,讓你原形畢露!”
像是完全讀懂了朱千文的臉色一樣,學宮長玉全的表情上,逐漸浮現出嘲諷的笑意來。
“老書呆子……鬧了這麼久,至今卻連敵手都分辨不出,你如何鬥得過我們?可憐你到現在還不知道,要花陵太學大亂的人是誰。還有這副自以為扳回一城的樣子,真是滑稽啊。我實在是迫不及待想看了,過一會兒‘那些人’出來,你這老書呆子,會吐多少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