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陵大學 第一百五十一回 不做大錯(1 / 2)

《拳度百科》——舍本逐末:古時以農耕為本,工商為末,謂棄耕從商乃是拋棄根本的愚蠢行徑。好比種樹未曾顧及其命脈所在的根本,反倒花心思在其枝頭表象。比喻拋棄事物根本、內情、主要的部分,而去追求細節、表麵、次要的部分。

花陵都捕衙的後巷裏,一直有那個賣豆花的鋪子,由一個老漢獨個兒照應著。

他不但手藝地道,還少有小本生意人的吝嗇。遇上口味重的客人,該有的蔥香蒜辣,老漢從不吝嗇,向來是撒得滿出碗口才端上桌。

世間是不公平的。

這麼個老老實實做買賣,半隻腳已經踏進棺材的老人,仍會有人去刮他的油水。

比起這兩個月來的精彩紛呈,這些記憶幾乎平淡的沒有味道。唐朱玲也早在無意中就將它埋在了心府深處,若不是這回遇上陵改之亂,或許下一次憶起此事來,早已到了白發蒼蒼之時?

遺憾如一杯摻了酒的水,幾乎沒有什麼味道,可一嚐之下,卻也絕說不出“甘甜”兩個字來。

夜盜猖獗,重責壓肩。

那一兩銀子,唐朱玲終究沒有替他追回來。

如今她早已成功“嫁”入了麒麟閣,楚麟對她寵縱之深,竟敢於為她而與州府周旋。唐朱玲甚至懷疑,或許某一天,她即使坦言詳詢夜盜之事,楚麟也會和盤托出。

照這麼看,當時她沒有分心去管那老漢的閑事,或是對的。

是的,畢竟,不做,不錯。

真的一點錯都沒有嗎?

假設那老漢的女兒得了疾病,真等著那一兩銀子買藥救人呢?若是他日,與老漢相遇在他女兒的墳前呢?

“本姑娘當時有重案在身,不去要回你的錢,我也沒什麼過錯。”

這句話,可說得出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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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日一樣,葉思雪許久沒有答一句話,隻沉默著與唐朱玲相對而坐著。隻是唐朱玲的目光投在她的眼睫之處,而她卻垂著首,眼中隻見著唐朱玲那雙玉足外的白襪。

“豈非……金口玉言哉?”緘默終為一歎所破,葉思雪向來百味不沾的聲音裏,泛出一絲淡淡的苦:“多做多錯,少做少錯,凡人總愛自作聰明,整日謀東算西,卻不懂唯有無為方是大智慧。”

她看到唐朱玲的腳丫子蜷縮了兩下。

“可是看你神情,他這話也是白說了。”葉思雪抬起頭,果不其然滿眼都是唐朱玲鍥而不舍的甜笑:“楚師弟那位朋友的話,你是一點沒聽進去。”

“聽進去了,隻是不同意而已。”

“所以你還是要一心多用,參加這回的娛仙獻才。”

“一定要參加。”

“舍本逐末。”

“難道‘末’就不重要了麼?”

“?!”

“對樹木而言,根須是命脈,細枝末節也是其壽命中的一環。舍本逐末當然不對,可舍末保本也錯的很呢。照我說,舍了誰都是錯的,又不是什麼天大的難事,為什麼不拚一拚,把本末兩端都照顧好呢?”

“你……”

“太貪心了?”酒窩一深,唐朱玲也自覺不好意思起來:“我知道一朝順心易,萬事如願難。可人這一世,不就是千事萬事串聯起來的麼?滿腦子‘少做少錯’的心思,從頭到尾隻揪著幾樁大事不放,世間其餘一切都視若浮萍,這樣的一輩子,又比‘舍本逐末’好多少?不也是抱憾走完了麼?”

“你就是想要萬事如願?”

“至少被我碰上了,能管還是要管。手頭已經忙的話,再辛苦些不就好了?”唐朱玲揉了揉葉思雪伸在前頭的左腳:“這回你就入了夥兒吧!咱們這白話戲需要五個女角兒呢!”

她央求著,神情中不見絲毫的妥協,望著她滿是期盼之色的杏眸,葉思雪就頭疼起來。

看樣子,唐朱玲這樣的人,她是說服不了。

但是,更令她頭疼的,是唐朱玲背後那個人。

能讓唐朱玲這麼高高興興回來,毫無顧忌地說出這樣一堆如此童稚的話,顯然是事先已有另一個人讚同過她了。還是一個誌同道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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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前。

小己院。

竹屋。

那隻完好無損的瓷杯就放在楚麟手邊,久久未曾就唇的茶水早已變涼。

可唐朱玲的眼眶卻是熱的。

“我覺得,不知輕重亦無不可嘛。我小時候也曾遇上過這樣的事情,第二日先生就要考較學問了,偏偏書童忘了準備蘇墨,被總管挑出了錯,借機帶去柴房重罰。那次考學頗為要緊,還牽動了全府上下。當時兄長也勸我專心準備,莫要為一個下人分了心神。不過……”

“不過什麼?!”楚麟的每句話裏頭都像是帶著鉤子,唐朱玲的好奇心頓時被一勾而出,連他不慎說漏嘴的那句“兄長”都沒有深究。

“不過我那時也還小,不懂輕重緩急,還是去柴房說了情。”

聽見他這般選擇,唐朱玲的酒窩笑得更深了,單純的欣喜外,竟不知為何多了點莫名的自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