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雙方球員入場熱身了。我身邊的觀眾一起激動起來,各種顯眼包舉動層出不窮;還有的領頭開始唱歌,仔細一聽竟是在歌頌阿曆這個“冠軍隊長”的。連老保羅都忍不住加入了他們的行列,唱起五音不全的歌給兒子打氣。
我終於在一群穿藍色球衣的球員裏發現了阿曆,其實一眼就可以認出來,因為他身高腿長,動作特別有柔韌性,還留起了長發。 感覺又和一年前看到的有點不一樣了呢。整個人的動作虎虎生風,走起路來大搖大擺。果然做了隊長、拿了冠軍,整個人的精神頭都不不同了。
至於弗蘭科他們那一隊,在我的視線遠端,要舉著望遠鏡才能看清正在做舒展運動的弗蘭科。和阿曆一樣胳膊上戴著隊長袖標,神情鄭重地和隊友討論著什麼。 這小子,當了隊長也挺像樣的了嘛。
比賽開始以後,觀眾席氣氛更熱烈了。一些人從開場就鼓噪,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換我要是這麼不停地折騰90分鍾,回去得趴下。
球場看球畢竟和電視裏不一樣,我們又坐得近。那些球員跑過來跑過去,簡直像一匹匹高頭大馬疾馳而過,隱約能感覺到一陣陣風刮過,那速度和力量感確實驚人。
阿曆在後場像個坐鎮中軍的大將一樣,指手劃腳大吼著趕著隊友往這兒那兒補位,那嗓門大得都能蓋過全場的人聲和喇叭了。——嗯,那麼多飯果然沒白吃哈……
很久以前在電視裏看他搶斷鏟球、和人拚搶,就覺得他動作凶狠又優雅,像身體裝著彈簧一樣柔韌有力。現在親眼目睹更加上了驚險,那些動作中包含的速度和力量,都不是普通身體素質的人能做到的。職業運動員和業餘愛好者之間確實隔著一整條馬利亞納海溝。
每當防守的阿曆和進攻的弗蘭科麵對麵碰上時,簡直就像在看武打片。兩人跟直接開打了似的,動作誇張表情失控,一副你死我活的樣子,像要當場幹掉對方。
這時候身邊的球迷都特別興奮,除了我和老保羅。隻有少數人知道這是他倆演的,因為雙方球迷愛看。
我舉著望遠鏡看到他倆那副猙獰的表情和浮誇的演技,忍不住笑出聲來,引起附近球迷的側目。
就在這時,我發現了那夥人。
隔著我們右手邊十幾排座位,有一夥幾十個人的球迷,青一色青壯年白人男性。基本上都是平頭,很明顯不是以家庭為單位來看球的;也不像一個公司或者一群朋友,因為裏麵沒有老人、小孩和女性。全都是些精力旺盛,恨不得把眼前護欄和鐵絲網拆掉衝進場內的樣子。他們臉上的亢奮和激動稍稍有別於普通球迷,仿佛帶著一種奇怪的魔性和衝動。他們手裏拿著什麼?
正想看個究竟,其中某個人仿佛有心靈感應似的轉過身來,隔大老遠朝這邊比了個中指,目光中充斥著戾氣和凶狠。
“別去看他們。”老保羅的聲音在我旁邊響起。
我放下望遠鏡,悄悄告訴他:“他們好像拿了棍棒……”
事後我才想起,飛鷹隊球迷當中有一批特別極端的,在整個歐洲都臭名昭著,曾經屢次打傷國外球迷,大概就是這一夥了。
這時,場上的比分有了變化,飛鷹隊打進一球。我暫時忘了身側不遠處的極端分子,和大家一起跳起來歡呼鼓掌。
相安無事到下半場70分鍾,野狼隊由弗蘭科·多蒂打進一記漂亮的任意球,把比分扳平。我忍得好辛苦,才沒有當場跳起來歡慶進球,不然大概要被周圍的飛鷹隊球迷罵死了。
然而這時候,那群極端球迷的看台開始騷動了。汙言穢語、扔水瓶到球場和相鄰看台的算是文明的了;有些直接開始爬鐵絲網,還有的抽出了家夥。我吃驚地發現,有個人竟然從皮夾克裏抽出一把長柄小斧頭。
由於距距離我們這邊不遠,我開始感到不安起來。比我們這邊更近的,緊挨著那夥人的觀眾已經開始站起來往通道方向逃避,耳中還聽到有個女人的尖叫聲。
接著戴頭盔的防暴警察出現了,排著隊入場,人數竟然有好幾十個,迅速控製了局麵,逮捕了十幾個首要分子。我看到小斧頭被沒收,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
看完球已經到了傍晚,比賽最後就是打成了1 : 1平局。
出來堵車,又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家。 問起塔尼亞大嬸,老保羅說她沒事就是個小感冒,明天可以來上班,讓我不必特意過去看她。不如明晚去他家吃飯,到時候阿曆也會來。
我見他這麼說也不好勉強,隻能恭敬不如從命。
給弗蘭科打個電話過去,他今晚要和女朋友二人世界呢,隻能改天再聚。
怎麼剛才接電話的那個女朋友好像不是原來那個,還一口外國口音?
於是晚飯後我隻好相當無聊地逛出去,找隔壁雜貨店老板聊天,看看她對收購有什麼看法。
原來收購的事已經沸沸揚揚鬧了大半年,有兩家店都關門讓出地方來了。老板娘是不想搬走的,還罵我那個旅館經理是個叛徒,收了美國人的錢。汙言穢語源源不斷,甚至開始指責我長期不管自己的產業,當初為什麼要從他們南意人手裏把旅館買下來。嚇得我趕緊找個借口溜了。
另一邊洗衣店是自動投幣的,老板平時都不在,再過去兩家店晚上不營業。
我隻好灰溜溜地回旅館,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生悶氣。
就在我百無聊賴馬上要睡著時,床邊的電話鈴響了,接起來竟是阿曆。原來他今天賽後和幾個隊友外麵小聚了一下,剛回到自己的住處接了老爸的電話,才知道我回來了。
互相問候了情況,我恭喜他上賽季拿了冠軍。他在電話那頭笑得很豪爽,然後約定了明天晚上在父母家裏見。
掛了電話,我心情稍稍好點了。一年過去,光接個電話就能聽出來,阿曆變得更……成熟周到了。像他這樣的世界級運動員,可能過一年的經曆遠比普通人五年十年都要豐富。 遠在大洋彼岸的我自己,這個年齡還在聽搖滾裝叛逆呢。
第二天白天無所事事,我上午去會計師那裏和他商量了點事情。餘下來的時間就逛街購物,坐在廣場上曬太陽發呆;又跑去這邊著名的一所高校參觀了一下,感受感受濃厚的學術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