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勁鬆接過煙，點燃，深深抽了一口。
李嫣笑：“看張總這樣子，肯定是想出了金點子。”
“談不上金點子，我想的是個土辦法。”張勁鬆看著文漢的眼睛道：“董事長，我們能不能……把生鮮農產品搬進超市？”
“這些東西農貿市場多的是，價格也便宜。”文漢不以為意。
“農貿市場的購物環境差，超市可以給顧客提供更好的購物體驗。而且，超市可以大批量進貨，能夠把價格壓到最低。也就是說，我們努力打造出一個高端的農貿市場，但價格要低於傳統的農貿市場。”
文漢撣撣煙灰，把目光投向李嫣：“李總，說說你的意見。”
“我個人感覺是條路子，可以試試。”李嫣說：“這不是簡單的把生鮮農產品搬進超市，這是一個重大的戰略調整，牽涉到很多方麵。首先，門店的布局就得調整，其次是進貨渠道，要在控製成本的同時，始終保持生鮮。”
張勁鬆點點頭道：“我們的價格和品質都必須優於傳統的農貿市場。”
文漢眉梢微揚，緩緩噴著煙霧：“那行，你們盡快按這個思路開展工作。具體的操作細節我不管，我隻要結果，隻看銷售報表。”
此時此刻，北濱路。
文漢的老爸老媽乘坐104路公交車，前往關口機械廠家屬區。以前跟張淑芳同車間的老溫滿四十九，請親朋好友在老四川餐館喝酒。男辦九女辦十，這是東江乃至整個漢東省的規矩。
“紅包準備好沒？”文建國提醒道。
“放心嘛，早就準備好了。”
“多少？”
“兩百。”張淑芳下意識地捏了捏褲兜。
出門赴宴，兩人都穿得周吳鄭王，一身簇新。
下車後，文建國迫不及待地摸出煙，點燃，深吸一口。
老四川餐館在關口公交車站對麵，本地蒼蠅館子中的佼佼者，十來張桌子，每到飯點客滿為患。簡陋的大堂內，VCD音量適中地播放著流行歌曲，營造出時尚的港台風情：“小河彎彎向南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東方之珠我的愛人，你的風采是否浪漫依然。月兒彎彎的海港，夜色深深燈火閃亮……”
看見張淑芳兩口子進來，老溫笑眯眯地迎上前，熱情招呼道：“廠花和老文來了，裏邊請。”
“啥子廠花喲，老溫，你莫亂喊。”張淑芳徐娘半老，芳韻猶存，保養得當的臉上散發著衣食無憂的氣息。
“我沒有亂喊，你本來就是我們機械廠的廠花嘛。”老溫遞給文建國一根龍鳳呈祥。
“都是八百年前的老黃曆了。”張淑芳掏出紅包，飛快塞進老溫手裏。
老溫連聲致謝。他花白的頭發整得一絲不苟，原本亂糟糟的胡子也剃得幹幹淨淨，瞅著活像年輕了好幾歲。
菜是家常菜，酒是老溫自己泡的枸杞酒。前來參加壽宴的，多數是機械廠的下崗工友。文建國和張淑芳圍坐其間，顯得特別出眾。縈繞在他倆耳邊的，多是蜜糖般的恭維和吹捧。
“老文，你這套西服看起好高檔喲，肯定是名牌，怕是要千把塊錢喲。”
文建國訕笑道：“很普通的牌子，沒得這麼貴。”
“淑芳，你現在越活越年輕，越活越漂亮了，給人感覺還不到四十歲。”
張淑芳如飲甘泉，渾身每個毛孔都透著舒服，嘴上卻自嘲道：“啥年輕漂亮喲，老太婆一個。”
老溫走過來，手扶著文建國的肩膀說：“大家難得聚一塊，今天必須多喝幾杯，喝完在隔壁茶樓打牌。”
晚上七點半，飯局結束，老溫興致勃勃地組織牌局。
張淑芳兩口子都不打牌，和眾人揮手告別。
此時天色已黑，月光明晃晃地照在路上，活像潑濺了一層水銀。
“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張淑芳說：“老文，我們走回去。”
“要得。”文建國揉了揉肚子，打著酒嗝說：“正好幫助消化。”
“你喝了好多酒？”
“放心嘛，我沒有喝多，最多六七兩。”
張淑芳眼睛一瞪：“你還喝了啤酒的。”
“啤酒隻喝了兩瓶，完全就是漱個口。”文建國爭辯道。
走了一小段路，張淑芳回頭看了看老四川餐館，不由感慨道：“關口越來越衰敗，越來越冷清了。”
文建國掏出煙來點燃：“沒辦法，這個地區的廠子都垮了，肯定會衰敗。”
“吃飯的時候，好幾個工友都跟我說，子女下了崗沒事情做，想到漢邦超市打工。”
“你答應了？”
“我哪裏敢胡亂答應，這事得兒子做主，他才是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