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章 四月的一天(1 / 2)

其實準確來說,要從前一天開始講起。

時間從來不肯為任何人稍微停留一下匆匆的腳步。

十二月的最後一天,東京下了這年底第一場也是唯一一場雪。鉛灰色的天空中紛紛揚揚落下飛舞的冬之精靈,四月走出冰帝大門,仰起頭微笑不改。

像跡部,忍足,幸村,真田這些人,自然是有各家的晚宴要出席的。聖誕的餘韻在冰帝久久未散,這些天提起諸如“宴會”,“舞會”之類的詞語,還是能看見不少青了又白白了又紅的有趣神色。

優美小姐下午便回了京都本家,行前特地跑來道了新年快樂。神監督難得在網球場坐了一下午,走的時候拍拍她的肩卻什麼也沒說。

一轉眼,這一年就又結束了。

晚上六點。

四月回到家,打開冰箱,挖出前一天留下的外賣。打開電腦,抱著墊子窩在沙發裏觀看美劇兩集。

晚上八點。

四月走進琴房,彈了會鋼琴,然後仔仔細細調好小提琴的弦,拉了首曲子。

晚上九點。

四月敲敲打打,寫好新年賀詞,定好時間在零時正發到Seth和Lucious的私人郵箱。

晚上十點。

四月打開名為“訓練計劃”的文件夾,笑眯眯地洋洋灑灑地新添了不少內容。

晚上十一點。

四月歪著頭想了想,把手機找出來,給存有號碼的所有聯係人發了條短信,大意是祝大家新年快樂,措辭誠懇,文句華麗。然後,關機。

其實直到這裏,四月都很正常,除了比平日乖了那麼一點點。

晚上十一點半。

四月穿好大衣,圍好圍巾,戴好帽子,拿好錢和鑰匙,走出家門。

又是一年。

一月一日零點。

鍾聲悠遠,歡呼四起。

煙花爆破時的輕響此起彼伏地回蕩在這座城市的夜色中。雖然低雲厚重,星月不見,卻無損那些瑰麗綻放的五彩繽紛,把天空變成一塊華麗的幕布。不論有人從中看出了希望也好,絕望也好,這點顏色總歸昭示著一個新的開始。

四月駐足在街邊,手插在口袋裏眯著眼睛看了一會,清清淡淡地笑著,繼續往前走。

嗯,技術在進步,總是一年比一年漂亮呢。

雖然法律規定未成年不能飲酒,但法律這東西,從來也不是時時有效的。就像她推門而入的這間酒吧,放眼望去恐怕就沒有成年的人。

這種地方豈止一個兩個,今天之前她雖沒光顧過,卻是知道的。

早上零點三十分。

四月麵前的吧台上放了兩瓶紅酒和一隻形狀漂亮的高腳杯。

她向來不喜歡那些顏色濃烈花樣繁多的調酒,隻偏愛純釀。這紅酒雖說味道不怎麼樣,總還能接受。

四月坐在個不起眼的角落。雖然她本身絕非沒有存在感,甚至可說是相當惹眼,但某種微妙的氣質莫名卻有效地阻止了蠢蠢欲動的甲乙丙丁。在這裏的孩子多少是有些眼色的,好好的新年沒人願意自找麻煩。這樣很好。反正那些打量她從來是不在意的,別來煩就行了。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縱然這個日子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個新的開始,於她,卻是避無可避的輪回之殤。

早上一點三十分。

四月眼神有些迷濛,盯著手中的杯子。兩瓶酒已經去了大半。她沒有醉,頭腦很清醒,一點一滴都很清楚。

三十一年前的這一天,她出生在古老的中國世家。

十五年前的這一天,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麵前血流成河,一直憎恨的祖父看著她迷惘的表情笑笑說要忘了這一切開心地活著。

然後睜開眼睛,已是新生。

七年前的這一天,摯愛的父母離她而去,留下的唯一遺言隻是要她永遠快樂。

她不迷信,但一月一日這一天,承載著她太多悲喜,不堪回首又不能忘卻。

若這不是命運,又是什麼。

早上兩點。

四月晃晃空了的酒瓶,口齒清晰地讓服務生再拿一瓶來。

時至今日,她並無怨恨。也斷然不會尋死覓活或者醉生夢死。她已足夠強大,來守護留在這世上她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