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溶山上月,淡淡晚來風。
筆直的竹子從地麵拔地而起,竹影斑駁間透出一縷朦朧月光。微風輕拂,竹葉婆娑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
步靴踏在青石小路上,衣擺擦過竹葉亂搖,陳清和行色匆匆,手持一盞油燈,往山下而去。
轉眼到了山腳下,竹林山色被甩在身後。
豁然一片開闊的桃林出現在眼前,豆大的燈火將桃花映成煙霞,分外爛漫。
時間已經入夏,桃花不敗甚是反常。不過這裏是青玉山,倒不顯得奇怪。
“夜夜桃花雨,年年燕子春”,青玉山靈氣充足,四季如春,山腳下的桃花常開不敗,堪稱奇景。
身為青玉山上閑雲觀的弟子,陳清和早已看厭山景,何況他此時還有要事,更沒心思欣賞桃花。
大步流星,落花被踩入塵埃,陳清和行出一二裏,連綿屋舍出現在眼前,緊鎖的眉頭才緩緩展開。
他腳步放慢,走入萬家燈火中……
“咚咚咚!”
陳清和在一個透著光的門戶前敲了幾下,屋內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隨後門閂推動,大門打開。
開門的是個婦人,打著哈欠,帶著困意,揉搓有些迷糊的眼睛。
指縫間,借著月光與燈光,隻見敲門人濃黑的眉毛好似漆墨,朦朧中雙眼精光比星辰還耀眼。
端的一個俊美少年,再看那一身皂白道袍,在柳家坳不作二人,正是青玉山上的小道長。
婦人瞬間眉開眼笑。
“陳小道長,你咋下山了,是有什麼事麼?”婦人十分熱情,還要請陳清和進屋,“這麼晚,不知道道長你吃了沒有,要不我去給你下碗麵?”
閑雲觀傳承六百多年,庇護了柳家坳六百多年,此地百姓無不感念閑雲觀恩德,送上一點吃食乃是尋常事。
婦人已經擼起袖子,幹練的準備去廚房生火做飯。
陳清和忙攔住她,搖頭推辭,說出真正的來意。
“我的確是想向大娘求取一物,不過不是吃食,而是一滴燈油。”
“一滴燈油?”
婦人奇怪的小聲重複一句,倒也沒多問,她自知不過一個尋常婦人,哪能知曉道門中事。
“這有什麼,我就去拿給你。”
婦人是個急性子,立刻轉身去廚房拿存放的燈油,陳清和再一次攔住了她。
“大娘,我隻需桌上那盞油燈的油。”
“嗐,你等著。”
婦人大方的笑了笑,大步走回屋。
不一會兒,屋裏傳來男人詢問的聲音。
“是誰來了?”
“是閑雲觀的小道長,想討要一滴燈油。”
“哦?閑雲觀的道長半年沒有下山,我還以為天下大亂,道長們不想理俗世了。”
陳清和聽到此處,不由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讓此人說中了,如果不是出了變故,他不會下山來,應該在幾日後正式封山,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婦人拿起屋內油燈往外走,燈火的光輝也往外移動,直到與陳清和手中那盞油燈交輝在一起。
屋內的男人大聲囑托了一句∶“一滴燈油有什麼用,你多給一點。”
“不用你教!”婦人不耐煩的回頭說道。
迎著婦人略帶歉意的目光,陳清和搖頭表示無礙。
“不用多,一滴就好。”
婦人點頭,依言動作。
兩盞燈的火苗靠近重疊,更加明亮幾分。
晚風拂過,陳清和手中燈盞的火苗紋絲不動,而婦人那盞燈的火苗在風中搖晃著,一滴晶瑩的燈油從沿口滑落。
看著落下的燈油,陳清和勾起嘴角,笑容讓婦人恍了神,愣了下才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