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是空珩。龍吟看他艱難地問道:“你怎麼到這裏來了?……快回去,這不是你來的地方。……快點……”
“空珩!他們究竟做什麼了?他們去哪裏了?”龍吟焦急地問。
“嗬——”空珩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頭向一邊歪過去,一根手指還向他搖著。他知道這個動作的含義,但是他不能聽從。
他仔細查看小房間的四壁,沒發現什麼異常。以他的經驗,一般水準的打手能辦到的事情對他來說是易如反掌。可是,一點縫隙也沒有,完完全全是牆。
他隻能轉身來照顧空珩。本來身體就不太好的文人此刻更加柔弱,軟軟地倒在他的身上,汗珠從額頭上流下。這可是冬天啊!“你怎麼回事?他們又是怎麼回事?”龍吟問,“他們為什麼要抓琴傷?”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空珩氣若遊絲,“讓我休息一會兒。”
“你受傷了?”龍吟檢查他的身體,似乎也沒有什麼明顯的傷害,難道是內傷?
“沒有,但是,靈……對我的衝擊太大了……”空珩閉上眼睛,不想再說話了。
這時龍吟才發現,就在空珩剛才躺的地方,地麵上橫著一道細細的裂縫,再看四周,居然能夠組成一個方形!
暗門!他叫道。他馬上把空珩移到一邊,自己在方形周圍摸索著。忽然,他在方形的中心一按,那扇暗門立即彈開,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他轉頭看看空珩,空珩指著他,似是焦急地喊著:“別去……別去……”
他看著下麵的黑暗,一狠心,縱身跳了下去,咚地一聲,落到下一層的地板上。同樣的房間,隻是沒有燈,一片漆黑,就算是龍吟的夜視眼也沒有用處了。
他試著向旁邊挪動一步,再把重心漸漸移過去。就在這時,地板突然塌陷,他毫無準備地掉了下去,在空中盡力保持平衡,但落地時還是歪了一下。這該是地下一層了。他想。眼前是一張解剖台,台上躺著的人居然是……琴傷!
“琴傷!”他大叫著衝過去,台上的琴傷,身體還是溫暖的,隻是雙目已經安詳地閉上,四肢還是柔軟的,可惜呼吸已經停止了。琴傷死了?!
難以言喻的憤怒洪水一般衝決了他的心的閘門,他們幹的!龍吟的雙拳緊握,眼中冒火,全身肌肉緊繃,如果此時有哪個不知趣的打手冒出來,龍吟一定會把他們撕成粉碎!
“別想了,他是自願犧牲給陛下的。”一個女聲傳來。四顧無人。
“你是誰?什麼叫做自願犧牲?”龍吟怒吼,一拳砸在琴傷躺的桌子上。他馬上感覺到這樣做對琴傷的不敬,燙著一樣縮回手來。
女聲帶著一絲似有如無的嘲諷:“你是怎麼學的教義?每一次都有一個人自願犧牲給陛下,陛下才會來。這次是他而已。”
龍吟的表情極其扭曲和複雜。“自願犧牲!那個陛下是不是真的,誰知道!就算是真的,為什麼不是別人!”
“你們之間感情太深,在我們中間,都不重要的。”女聲很好聽,但是冷漠得可怕。等等!這個女聲,怎麼聽著那麼熟悉!“你是誰!”龍吟大喊出來。
“你不知道?”女聲哈哈大笑起來,尖利而邪惡。龍吟的身體突然顫抖起來,因為,他聽出來,這個女聲,就是他那永遠擺脫不掉的噩夢——雲娟!
他失聲問道:“你還是來了?”“沒錯,我來了,而且目睹了一切。我現在不想帶你走,你可以多在這個世界上呆上幾天。我還有我的事情,沒工夫陪你閑扯。”女聲冷笑幾聲,就再沒有了音訊。
“哎……”隻有他自己的聲音在空空的大房間之內回蕩。這個屋子似乎就是單為這個解剖台準備的,什麼都沒有,隻在解剖台上懸著一盞白熾燈。台子靠著的牆壁上,掛著六芒星和山羊頭。
他在成為殺手後第一次為別人的死亡而感到如此悲傷。也隻有現在,才真正觸碰到他心靈的柔軟處。原來,他也是會這樣流淚的。他一直以為,在他痛恨的城市人裏,不會有他真正的朋友,而他真正的發小,早已不知淪落到那座城市的角落去了。離開這麼多年,連他的麵容也記不清楚了。可是,琴傷,他最痛恨的城市的富人之子,怎麼就成了他割舍不下的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