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彩書怨(1 / 1)

葉下洞庭初,思君萬裏餘。露濃香被冷,月落錦屏虛。

欲奏江南曲,貪封薊北書。書中無別意,惟悵久離居。

太初二十四年的春天,宸安如往日一般在午睡後前往禦花園賞花。這些年因陛下對皇後的寵愛,也因為皇後的權勢,宮中已許多年未曾有新的嬪妃。宸安是陛下與皇後的第六個孩子,也是他們最小的女兒,她出生之時,北境大捷,陛下覺得是宸安帶來了祥瑞,便為她賜封號宸安。宸安自出生時起,陛下與皇後皆視她為掌中明珠,不願她蒙上半分灰塵。宸安倒還記得,自己七八歲的時候,有異邦的君主威脅陛下,指名要她和親,她的好父皇,氣到當日連飯都吃不下,第二日便下詔揮師北上,生生逼的那君主跪獻降表,還認了宸安做義母,年年都要奉上數千萬兩白銀的供奉。也自那之後,再無他國的君主或是王子敢覬覦宸安,天下臣民也知曉了宸安在陛下與皇後心中的分量。

盡管王朝名義上的都城仍在長安,但洛陽的行宮經過這些年的修葺也已近至完美。洛陽以牡丹聞名天下,天家園林裏自然也少不了牡丹。隻是宸安年年看,日日看,再美的牡丹也失了顏色。不過今日似乎與旁時不同,竟有兩個宮婢躲在太湖石後嚼二聖的舌根。宸安攔下要去管教的女官,細細聽了一陣,奈何離得遠,那倆宮婢又不敢高聲言語,隻聽得“才人”“新晉”幾個字。宸安心下疑惑,父皇何時新封的才人?

自大哥二哥亡故之後,母後愈發大權在握,父皇卻在此時晉了個才人,本就令人生疑。宸安隱隱想到了其中關竅。父皇這些年已很少過問政事,基本都交予母後管理,宸安想了想,便與身旁的女官交代了幾句:“本宮似有許多日子未曾拜見父皇母後。聽聞前些日子新來了個蘇州的廚子,會做些時新的點心,不如隨本宮送些去給父皇母後。”女官匆匆退下,天光燦爛,反令宸安有些貪戀。

宸安就這樣拎了個裝點心的食盒,帶著女官往大業殿去。宸安並不能確定二聖是否在那裏,但自己的目的也並非單純的請安。

很巧,盡管陛下不在大業殿,但皇後在。宸安還未走到殿門前,便看到皇後自殿中走出,身後跟著一個宮裝打扮的年輕女子。宸安並不認得那名女子,但皇後已然駐足望向她,宸安來不及多想,隻能迎上去向皇後請安:“女兒參見母後。”宸安本欲再說些什麼,皇後已先她一步示意宮人接過宸安手中的食盒,側身看向那名宮裝女子:“秦蓁,這是宸安。”那位被喚作秦蓁的女子,向宸安行了禮:“妾秦蓁,見過宸安公主。”宸安向她回禮,心中已然知曉她的身份,隻是秦蓁隻著玉青色的襦裙,偏梳髻上也隻帶了幾支鑲了珠花的銀簪,委實是過於素淨了些,仿佛,尚在孝中一般。

宸安不敢久留,告退後便攜女官離去。方才行禮之時,秦蓁低著頭,宸安並未看清她的容貌,隻是那女子身形單薄,左右也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卻被父皇納入後宮。宸安突然覺得,也許並非是父皇,秦蓁冊為才人,才能名正言順留在宮中,出入內廷,甚至,伴母後左右。

明明是走了許多遍的宮道,宸安第一次覺得,天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