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你為了夜宸玨和葉家決裂時,我曾感到慶幸,你不再是葉家子女,這個使命你也無須承擔。你可以過你想要的生活,無憂無慮地生活在這片河山中。知夏,你為什麼要失去記憶,再次成為葉家的兒女?你說,是命運嗎?葉家人,終究逃不過犧牲自己的命運。我們生來,就是為了摧毀我們從小長大的地方。”
知夏伸手,握住了葉幽涼緊握成拳的手,淡淡笑著:“二哥。還有呢?”
“半年前,爹爹說,接到大昭那兒的命令,可以行動了。於是,組織裏的所有人都開始動起來,先是潛伏在君家的君歡顏,再來是你身邊的探子,最後是聯係江湖中的飛塵漫天。知夏,知道爹爹要做什麼嗎?”葉幽涼雙眼寒涼,空洞無力:“知夏,爹爹要買夜宸玨的命,他要和飛塵漫天的人合作,殺了皇帝。”
知夏忍不住退後幾步,全身顫抖。
果真!果真是這樣!
她該怎麼做?則天是夜宸光的人,夜宸光很明顯是要守護藍茵。而她的爹爹和哥哥,她的族人,卻是站在夜宸光的對立麵。那她呢?她也要和他們一樣,站在夜宸光的對立麵,與他為敵?
多麼可笑!
她怎麼可能?她腳下踩著的,是藍茵的大地。藍茵,多麼美麗的名字,它代表著是她二十幾年來所認知的國家,她一直以自己是一個藍茵的百姓而驕傲,她歡喜地看著藍茵日益強大,她走過藍茵大大小小的地方,她所接觸的藍茵的百姓,和善淳樸。
這個家國,是她的後盾啊!要她親手毀去,何其困難?
爹爹怎麼忍心?
葉幽涼上前幾步,突然狠狠抱住了知夏。兄妹倆就在黑暗的角落中,相互依偎,彼此依靠。“知夏,多麼可怕的事實,是嗎?”
“是啊,好可怕!二哥,為什麼?爹爹怎麼忍心?他難道就一點都不愛這個國家嗎?藍茵是這麼美,有誰忍心讓它被戰火摧殘,以致滿目瘡痍?”
知夏緊緊抓著葉幽涼的衣袖,就像小時候一樣,依靠著她的哥哥:“二哥,我們不要理會這個什麼破使命了,好麼?我們安安分分地生活在藍茵,好麼?”
葉幽涼還沒答話,就被一聲厲喝給打斷了他接下來想要說的話:“身為葉家的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知夏,我不想再聽你說第二遍。”
知夏離開了葉幽涼的懷抱,轉身,看著葉天成,哽咽地喚了一聲:“爹爹……”
“你若還當我是你的爹爹,就好好待在莊裏。你有你必須承擔的使命。”
知夏搖頭:“我不要!這是我的國家,我的國——藍茵!大昭是什麼!我根本不是大昭的百姓,憑什麼要為了它毀掉我的國家……”
知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葉天成狠戾的一巴掌給打得嘴角流下一絲血跡。
“爹!”葉幽涼慌亂地喊了一聲,將知夏拉到自己的身後。
葉天成臉色鐵青,看著知夏,就像看見以前的自己。他也曾反抗過,但無用,反抗是無效的。隻能讓你更加絕望而已。
葉天成雙手顫抖,緊緊盯著知夏蒼白的臉和嘴角的那抹鮮紅的血跡,深吸一口氣,壓住嗓音的顫抖:“知夏,我給你兩天的時間接受這個現實。你若不聽我的話,我第一個殺的,就是夜宸光!”
說罷,拂袖欲走,卻被知夏喚住。
“爹爹,停手吧。這局,我們必敗無疑。”
葉天成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葉幽涼和知夏隻聽見他們的父親令人費解的一句話:“敗?敗了,更好……”
葉天成走後,則天和那個陌生男子先後出現。
則天隻是用他那雙溫和的眼眸看著知夏,知夏苦笑了一下,問:“則天,你在這裏,就意味著,那個人遲早會知道我的身份?”
則天愣了愣,隨後,點頭。
知夏苦笑:“是你要將我帶到這裏,還是他?”
則天看向那個陌生男子,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是這個男人自作主張!是這個男人自作主張!
而這個自作主張的男人,卻不看他們一眼,徑直走向知夏的身後,那是一棵老梧桐。男子站在樹下,仰首,月光靜靜流淌,灑在他潔白的衣角,知夏清楚地看見男人的嘴角輕輕上翹,溫柔似水。
“寶寶,我來了。”
知夏抬頭,就看見梧桐枝椏上坐著一個女孩,整齊的劉海,大眼睛淡漠疏離,紅衣似火。她靜靜微笑,笑意似喜似悲,她笑著說:“幻殤,這麼久了,你怎麼還沒死呢?”
幻殤笑言:“寶寶,等不來你,我舍不得……我怕,到死,都見不到你……”笑容眷戀魅惑,知夏卻察覺到,他難以言喻的強大悲傷!
女孩跳下樹,站在幻殤的麵前,隻到他的腰間,她仰頭對著幻殤,慢慢吐出詭異又殘忍的話:“那麼,見到了我,你可以放心地死了嗎?”
幻殤笑而不語。
女孩挑眉,以尖銳的姿態保護自己:“怎麼,舍不得死嗎?”
“寶寶,我死了,你就歡喜麼?我想陪你度過我的餘生。你總說我自私,這次我便自私最後一次,寶寶,容我再活幾十年好嗎?”
“反正,幾十年後,我便真的要死了……”
女孩笑得更是歡喜,甚至拍手而笑:“是嗎?真好!真想看見那麼一天……可是,幻殤,我不想你陪,反正你已經孤獨了那麼久,這幾十年,於你而言不過隻是眨眼一瞬罷了。可是,這幾十年若你在我身邊,我受不了。”
“受不了也受著吧。”幻殤始終笑意溫柔,眼角溫柔得都泛出了水光:“寶寶,忍過去了,你就自由了。我不會再等你了,不會再找你了。也等不了,找不到……”
知夏聽不下去,她發現葉幽涼和則天早已不知何時離去。她也悄悄離開了那個悲傷的角落。
她抬頭看著月亮,突然好想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