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屠飛鴛心中浮現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指著阿清,不可置信地看向穆神醫:“他把我身上的痛苦,轉移到他身上去了?”
穆神醫點點頭,又搖搖頭,神情複雜:“隻怕,沒有如此簡單。”
“你為什麼讓他做這樣的事?!”屠飛鴛猛地拔高聲音,胸脯劇烈起伏,眸中滿是怒意。
穆神醫從沒見過她這般模樣,黑珍珠般的雙瞳,仿佛結了冰,冰層下麵湧動著沉沉的怒意,仿佛將人淹沒。
“我,我……”穆神醫的臉上出現難堪。她咬著唇,艱難地把這兩日發生的事情道來。
原來第四日時,因著換了藥湯,屠飛鴛忍得難過,便把穆神醫攆出去,誰也不叫進來,自己一個人忍受。穆神醫怕她憋壞了,又怕她出事,思來想去,便跟孟莊主商量出一個法子。把阿清叫來,叫阿清陪她說話。
屠飛鴛和阿清的關係,並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清的。屠飛鴛救了阿清,又給他吃住,還為他冒過險,更顛覆傳統抱著他一路來求醫。而阿清對屠飛鴛,一片赤誠,若叫他來陪伴屠飛鴛,隻要瞞著人,並沒什麼不妥當。便瞞過封仁烈,把阿清放了進來。
阿清幾日不見屠飛鴛,才一進來,就高興地跟屠飛鴛說話。但是,男女長時間處一室,究竟不大好。於是,穆神醫吩咐阿清,待一會兒就出來。
然而,阿清出來後,身上卻發生異樣。他的額上開始冒汗,渾身顫抖,很快就蜷縮在地上,痛苦地低叫起來。穆神醫不知他怎麼了,忙將他弄進旁邊晾曬藥材的小院子裏。阿清渾身冒汗打顫,口裏隻道:“癢。”
穆神醫以為他觸到了那藥湯,可是給他診斷過後,發現不是。阿清的身體跟常人不同,穆神醫眼下竟摸不到他的脈。見他一時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便將他放下,去看屠飛鴛。
見到屠飛鴛,卻發現屠飛鴛竟然枕著木桶,神情平靜地睡著了!
再看阿清,身上異樣更濃。幾番對比,穆神醫漸漸有了一個猜測。
到了晚上,穆神醫去看阿清,發現他已經睡著了。身上的新衣裳在地上滾來滾去,變得又髒又破。梳得整齊漂亮的頭發,也變得散亂,披在他的臉上,十分狼狽。
晚上,穆神醫和孟莊主商量一番,都不知道如何是好。這時,阿清卻來見他們,想要留下來。於是,才有了昨日的一幕,和今日的一幕。
“我也不知道他為何這樣。明明,昨日和前日,他難受過後便沒事了的。”穆神醫辯解道。
“這是我的事!為何將他扯進來?”屠飛鴛的聲音夾雜著濃濃的怒意。
穆神醫一怔,又尷尬又傷心。咬了咬唇,低聲說道:“你泡進去吧。今天是第六日了,別叫阿清的一番心意,白費了。”說完,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阿清,轉身出去了。
屠飛鴛看著穆神醫的背影,咬牙跺腳,最終把門栓上,走過來蹲在阿清身邊:“阿清?能聽見我說話嗎?”
阿清低低嗚了一聲。
“你怎麼做到的?能停下來嗎?”屠飛鴛嚴厲地道,“快停下來!”
阿清嗚了兩聲,雖然聽不清他說了什麼,但是卻能感覺到他的拒絕。
屠飛鴛抿了抿唇,才要說什麼,忽然感覺腦中一陣暈眩,一股打了麻藥般的困意,陡然襲來。她連忙去掐自己的手臂,絲毫沒用,那股天旋地轉的暈眩,讓她不覺軟倒在地。
不多時,阿清微微抬起頭來,額頭和臉都用袖子擋著,隻露出來一雙眼睛。往日濕漉漉的漆黑的眼睛,此刻血紅一片,如積了千年待噴薄的火山岩漿。
半晌,他慢慢爬起來,身子抖抖索索,彎腰抱起屠飛鴛,將她放進藥桶裏。微微低頭,想在她臉上親一口。忽然,目光落在自己駭人的手上,頓了頓,才俯下頭,在屠飛鴛的嘴上親了一下,聲音有些沙啞:“我的。”
才鬆開手,驀地身子一顫,情不自禁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低嗚聲,抱頭翻滾在地上。
屠飛鴛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是穆神醫把她喚醒的。睜開眼睛,好一會兒,才猛地回過神來,臉色一變:“阿清呢?”
“出去了。”穆神醫低聲說道,“在旁邊的院子裏。如果你想見他,我帶你去。”臂彎處掛著一套衣裳,遞給屠飛鴛,叫她穿上。遞給屠飛鴛衣裳的時候,眼睛低垂著,不看她。
屠飛鴛抿了抿唇,沒有說話。悶不吭聲地跨出木桶,穿上衣裳,對穆神醫道:“走吧。”
封仁烈盯了一天,下去休息了,換了別人守著。其他侍衛的警覺性差了些,穆神醫對他們說,有些悄悄話要與屠飛鴛說,叫他們離遠些,沒有多問便退到遠處。
穆神醫領著屠飛鴛來到隔壁的院子裏,在一間屋子門口停下:“阿清,阿鴛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