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木木
一人輾轉反側,另一人便能瀟灑麼?
陸遠山沒有走,他哪裏都沒有去,依舊在那個他們常駐的會所,常駐的包廂。
有好些兄弟觀望著今晚的情形,都想留下來陪著,全被陸遠山打發了,隻餘寧澤一人握著手機蹲在角落裏黯然神傷。
陸遠山也實在是無暇顧及他焦躁不安的緣由,隻由著他去。交疊著雙腿仰躺在沙發上,眼睛卻掙得大大的,純淨的白色吊頂,不染一絲的雜質,如同上好的白瓷官窯一般。
假若心底也能像這般的純澈該是有多好,可是,顧曼兮慌張的眼神,以及那兩個此刻仿若針一般的字眼卻並不放過他,一下一下的直戳的他生疼。
他怎麼會不記得那個男子呢?即便沒有顧曼兮這一層,那樣優秀而耀眼的男子本就不容易被遺忘。
更無論那飽含深意的淺笑以及勝券在握的神情與那次醫院門口是那樣的相似。
陸遠山再傻,也能料到兩人的關係。
即便緊緊的守在她的身旁,陸遠山仍舊能夠清晰的感受到,林未遠入場時顧曼兮顫抖的身姿以及異樣的神色。
陸遠山轉動了一下身子,麵朝著沙發內部躺著,高檔而舒適的皮質貼著臉,隱隱的透出一絲的涼意。
陸遠山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一直以來在尋覓的答案了。
怪不得顧曼兮一直對自己清清淡淡的,無論自己怎麼暗示,她總是那般。
怪不得那麼想要一個孩子?
怪不得要簽那樣一份奇怪的協議。
曾經一度陸遠山自我安慰的想過,也許顧曼兮的性子卻是如此,對任何人都是一視同仁的,可原來,這世上還是存著一個例外的。
那個例外,叫做林未遠。
林未遠,林先生,雙木林,木木。
陸遠山絕望的閉起了眼睛,該如何形容從別人口中乍聽到雙木林三個字的震撼呢?
晴天霹靂,蝕骨灼心,萬念俱灰,不外如是。
心心念念想要個孩子原是為了這個?單單隻是為了有個念想?即便不能守著本尊至少有個替代品?
分明是他的孩子,卻隻能成為他人的影子?
包間內並沒有開暖氣,陸遠山愈發覺得冷了,微微的皺了皺身子,臉上似乎亦覺得有些濡濕,伸手一觸。
竟是哭了——
陸遠山自嘲的冷哼了一聲。
有多久沒有掉過眼淚了?
似乎是十六歲那年,父親下著狠心把他扔到國外,甚至還義正詞嚴的宣稱不學出點名堂來便不準回家。
在機場,媽媽哭得跟個水龍頭壞了的自來水似的,活像是他此生再也不回來了。
哭到最後簡直是聲嘶力竭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粗啞著聲音,隻是不舍的看著他。
即便是那樣,陸長生依舊是狠著心催促他離開。
畢竟是第一次離開父母,在轉身之後,陸遠山亦是禁不住留下了淚水。
在國外的日子裏,陸遠山滿腦都是方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為了能夠早點回家,恨不得一天掰做兩天來用。
旁人都是拿著父母的錢在國外胡吃海喝,交友旅行,可是,陸遠山當時亦是明白,陸長生既然那麼狠的扔他出國,自是不會幫助自己的,甚至倘若自己沒出息的開口要錢,他便敢登報斷絕父子關係。
那樣艱苦的日子,陸遠山硬是扛了過來,一句怨言都是沒有。可是,今日,卻單單隻是因為一個顧曼兮,便留下了十四年都沒有掉過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