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回 慶華誕穢語倒冒頓 造偽詔毒謀敗呼韓
冒頓大帳內,正在舉行冒頓單於六十大壽賀儀。冒頓與呼衍閼氏、玉扇閼氏坐於主位,接受眾臣與各國使臣的恭賀。
都蘭唱讚:“右賢王、金禪王、左賢王為大單於獻上壽禮!”
呼韓律、稽粥、羅姑比出列跪拜,隨從將禮物獻上。
都蘭唱讚:“克勝王軍臣、勇勝王昆邪和小王子伊稚斜為大單於獻上壽禮!”
軍臣、昆邪、伊稚斜出列跪拜,隨從將禮物獻上。
都蘭又唱讚:“鄯善國、於闐(“闐”讀音同“甜”)國、大宛(“宛”讀音如“冤”)國、馬韓國、大漢國為大單於獻上壽禮!”
各國使臣們列隊向單於敬禮,獻上禮單,交於都蘭手中。
都蘭念道:“於闐國獻美女十六人,樂器三十件,樂師二十人。鄯善國獻昆侖玉佩六十塊,瑪瑙串七十件,黃金一千兩。馬韓國獻珊瑚樹十五架,海珍珠三百粒,高麗參七十斤。大宛國獻汗血馬十匹,獅子兩頭。大漢國獻綢緞十萬匹,江南粳(“粳”讀音同“京”)米五萬斛,紙一千張。”(作者注:史書記載,東漢蔡倫造紙,但1986年考古出土了西漢初年的紙,質地優良,證明那時已有成熟的造紙工藝。)
冒頓十分高興:“哈哈哈哈,收下收下,統統收下!今天我成了大財主啦!都蘭呀,好好款待各國來賓,你要是招待不周,我找你算帳。”
都蘭笑道:“大單於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請各國使臣入座。為大單於上尊號!”
呼韓律跪在冒頓麵前奏道:“大單於自即位以來,上膺天命,下俯民情,統一我匈奴七十五部落,消除了各部落紛爭,拓疆萬裏,殄滅異類,使我匈奴雄踞天下,大單於豐功偉績,可與天齊。據此,群臣議定,為大單上尊號為:承天禦地神武英睿仁慈敦敏大單於!”
頓時鼓號齊鳴。
都蘭唱讚:“上壽匾!”
呼韓律、稽粥、羅姑比將壽匾抬上。壽匾上鎦金大字:“承天禦地神武英睿仁慈敦敏大單於萬壽無疆”。
都蘭唱讚:“大家舉杯,為大單於祝壽!”
眾人舉杯祝壽。軍臣在宴席上神采飛揚,伊稚斜吃手抓羊肉弄得滿臉滿嘴都是油,昆邪魂不守舍,麵容冷漠。
冒頓問:“哪位是漢使呀?”
漢使站起。
冒頓道:“你們漢朝送來的粳米吃起來很香,我天天都吃,已經離不開了。你們的絲綢,夏天穿了又涼爽又漂亮,你們的紙,在上麵寫字比在牛羊皮上寫容易得多了,攜帶起來也比牛羊皮輕巧。我今天見到的所有寶貝都不如這三種實用。”
中行說道:“大單於,臣以為這三樣東西都不好。”
“噢?你倒說說怎麼個不好法。”
“稻米雖然好吃,但不耐饑。晌午吃了飯,到後半晌肚子就咕咕叫了,吃肉耐饑,燒烤又方便,著急了肉可以生吃,生血可以止渴止餓。要是養成吃米的習慣,行軍不到兩個時辰,就得埋鍋造飯。到了缺水關頭,誰能做得出無水的米飯!”
冒頓點頭:“有道理,有道理。你再說說綢緞有什麼不好。”
中行說道:“臣請大單於派十個士兵,五個在外衣上套上綢緞,五個穿獸皮衣到荊棘棵裏跑幾圈。”
“稽粥,照中行說的意思辦。”冒頓道。
十人走出大帳,在冰天雪地的幹荊棘棵中跑了幾圈後來到單於麵前,披絲綢的五人身上襤褸。
中行說道:“大單於請看,要是匈奴人都穿上這種絲綢衣衫,還怎麼放牧,怎麼打仗?”眾人都信服地點頭。
冒頓道:“那麼紙呢?”
“大單於請看。”中行說拿出一張紙來演示,他輕輕地把它撕得粉碎。“它哪裏有我們羊羔皮製作的文書結實呢?特別是用水一泡,它就成了糊糊了。”
冒頓道:“中行說,真有你的!那漢朝的東西就沒一件是好的嗎?”
中行說道:“當然有好的。”
“你說漢朝的什麼東西好?”
“漢朝的姑娘好呀!大單於和王爺們白日在草原上騎在暴烈的駿馬背上馳騁,晚上在床上騎在白嫩的漢朝姑娘肚皮上馳騁,那是什麼滋味呀!”中行說做出猥褻下流的動作。
眾人笑得昏天黑地,用手指著中行說說不出話來。玉扇閼氏羞得垂下頭,昆邪憤恨得咬牙切齒,冒頓笑得前仰後合。
伊稚斜天真地問:“你們笑什麼呀?說給我聽聽好嗎?”
眾人又大笑。冒頓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的小孫孫,再過三兩年,就有人說給你聽啦!”
稽粥道:“中行說,你在漢朝是宦官,自小就把那個玩藝兒騸了,你怎麼會知道騎在姑娘肚皮上馳騁的滋味呢?”
中行說道:“臣雖然沒有吃過豬肉,但也聽到過豬哼哼呀?”
眾人笑得更加猛烈,冒頓笑得喘不過氣,突然,他兩眼一翻,摔倒在禦座上。
眾人驚呼:“大單於!大單於!”
冒頓身體僵直,嘴歪到一邊。
呼衍閼氏喊:“快傳禦醫!”
禦醫奔來,翻看冒頓眼皮,號脈。
呼衍閼氏問:“大單於怎麼了?”
禦醫道:“中風。”
玉扇喝道:“把中行說拿下!”眾武士上前,將中行說押了出去。
玉蘭急匆匆趕到昆邪身邊耳語:“臧小姐生了!”
苦役營帳篷內,臧兒疲憊地躺在破皮料堆中,新生兒用氈包裹住,放在她的身邊,昆邪撫摸著臧兒的臉,臧兒幸福地微笑,她溫柔地說:“快親親你的骨肉吧!”
昆邪抱起嬰兒道:“兒子,叫爹爹!”
玉蘭笑了:“王爺太性急了點。”
臧兒道:“給孩子起個名字吧。”
昆邪道:“他在雪天裏生,母親又在難中,就叫雪難吧!”
“不好,多不吉利呀!”臧兒道。
“叫他一輩子都記住母親的苦難。”
玉蘭道:“雪難,雪難,快快長大吧,長大了給你娘報仇。”
臧兒道:“玉蘭,不要亂說。”玉蘭吐舌。
單於大帳內,慶典已經中止。冒頓躺在禦床上,周圍是兩位閼氏與各位王爺,兩個時辰前還是金光閃耀的壽匾,被放置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裏,顯得暗淡無光。“萬壽無疆”已成了辛辣的諷刺。
禦醫極為小心地說:“大閼氏,各位王爺,治中風這種病小臣沒有招。”
呼衍閼氏問:“有無大礙?”
禦醫道:“肢體已癱,不能說話,但腦子似乎還清楚。”
冒頓已睜開眼睛,嘴仍然偏向一邊。
呼衍閼氏俯下身子問:“大單於想喝點水嗎?”冒頓毫無表情。
呼衍閼氏又問:“大單於想讓哪個人近前說話嗎?”冒頓依然毫無表情。
眾人都搖頭。
呼衍閼氏轉身問都蘭:“你看怎麼辦?”都蘭道:“此事還是大閼氏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