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自北方而來,過無疆之海,越茫茫雪山,一人一刀。巧遇墜天之星,破山腹,鑿地火,辟迷蹤道,通上古閣。覓得古籍一卷,拜讀十日,醍醐頓悟,得一十八路刀法。感念先賢,遂開山立派,傳所悟於吾之門人,曰之莽山宮。
立於風雪狂湧的洞口,顧念綰用手中天星刀丕撐著身體,手掌輕輕撫摸著洞口的石壁碑文。幾經瀕死,顧念綰終還是走出了暗無天日,吞噬人心的甬道。此刻的顧念綰麵容消瘦,膚色暗黃,嘴唇幹裂,幾乎沒有了原本的模樣。見到這碑文的時候,顧念綰心中萬般感慨,感歎於天降稀世星石竟有如此鬼斧神工,感歎於屠祖福緣深厚更是大義無私。
顫顫巍巍的扶著刀丕緩緩跪下,顧念綰滿懷敬意之心,虔誠拜謝屠祖所遺,助自己心願所成。這三叩,也是為了請罪,宗師屠北川命喪澗河,與他顧念綰有莫大的幹係。
“晚輩承蒙先賢大恩,此去了遂心願,若僥幸得生,定親來負荊請罪。”
言畢,顧念綰起身離去。身後洞口狂風呼嘯,九幽之聲好似在期盼著顧念綰的歸來。
拖著刀丕在雪地裏艱難的前行著,逃離了幽暗的墓穴,此刻漫無邊際的風雪,卻是更加可怕的煉獄。而其中最為致命的,是那個來自地獄的使者。
茫茫風雪中,顧念綰目之所及出現了一個似鬼非人的身影,索命般的朝自己奔來。
一點寒芒破雪至,兩行赤印踏雪來。
四目交融風雪散,八方嘯嘯厲鬼泣。
槍杆崩裂四散,黑刀戰栗悲鳴,來自地獄的無常倒退三步,油盡燈枯的公子跌落雪窩。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第二次跟眼前的野人交手,這一次,顧念綰好似沒有了還手的餘地。野人仰天長嘯,豪氣衝天,全然不顧因槍杆崩裂而皮開肉綻的手掌,憤然拔劍直指倒在雪地裏的顧念綰。
顧念綰手掌麻木,幾乎沒有了知覺,麵對迫近的利刃,顧念綰咬碎了牙使盡全身力氣,揮動手中的刀丕斬向了野人的小腿。刀丕沉重,顧念綰的身體被一起甩了出去,陰差陽錯的竟是躲過了野人的一劍。
一劍刺空,那人身形一滯,這一愣神的功夫被顧念綰抓到了機會。借著被甩出去的勢頭,顧念綰翻身而起,雙手握緊刀柄,借力在半空掄出了個滿圓,黑刀攜著無可匹敵的力量脫手而出。
揮劍斷劈,劍身應聲碎裂,黑刀來勢不減。野人怒目圓睜,瞳孔中閃過一抹驚懼,巨大的力道自右肩傳來,整個人隨著黑刀向後倒飛而去。重重的摔落雪地,黑刀刺破血肉,綻放出了一朵妖異的曼陀羅。被黑刀刺破的地方,異樣的滋味襲來,野人的身體痛苦的痙攣起來,竟是有些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掌控。
顧念綰步履蹣跚的走近,麵色發青,眼神黯淡的模樣,可見此刻的顧念綰也並不好受。微微顫抖著握住刀柄,使盡全身力氣暴喝一聲,才艱難的拔出了黑刀。看到野人傷口處詭異的紫色,顧念綰心頭一震,這天星竟然蘊含毒素。
“吳三鐸得此般索命厲鬼,也不知多少冤魂喪命於你的槍尖。”
顧念綰的聲音虛浮縹緲,好似說給自己一般。黑刀撥開野人的頭發,露出了野人的麵目。劍眉鳳眼,即便滿臉血汙,也看得出生的俊俏無雙。
“秦將軍之死,不能被人知道的隱秘被你撞見,即便汝乃顧大將軍長公子,義父也不能讓你再活在這世間…”
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野人,雙眼死死地盯著顧念綰,一字一句的言道。
“顧公子,這世間又一位宗師,可真是天妒英才啊!哈哈哈!你注定走不出這白茫茫的地獄。”
忽的風雪大作,將張狂的詛咒淹沒,顧念綰立於天地之間,好似無根浮萍,飄搖孤寂;又似玄岩磐石,亙古恒立。
“吳季冉…”
口中呢喃著自己名字,整個天地變成如深淵的死黑前,兩道鬼影自風雪中行來,各自的手中都提著數個鼓鼓囊囊的物件,來不及多看一眼,天地在一瞬間陷入了永無止境的死寂。
雙鬼立於顧念綰身後,血腥氣立刻隨風蔓延百裏。人頭十餘,散落而下,顧念綰閉目頷首,身子一晃被鬼刹扶著靠在身上。鬼麵來到吳季冉的屍首旁,一抹冷冽寒芒乍現,吳季冉身首異處。
“冀州城守座下四子吳季冉,欲刺顧府長公子,命喪極北,長公子生死不明蹤跡全無!”
鬼麵手提吳季冉屍首,鬼刹將力竭的顧念綰背起,轉身消失在了茫茫風雪之中,隻留下此言此語回蕩在這天地之間。
三日後華燈初上,冀州城內一字樓,冀州城遠近聞名的煙花風月之地。這一夜,通往三樓的階梯旁,左右佇立著豹頭環眼,虎背熊腰的護衛。而在階梯之上的房間裏,一位三十歲上下的男人赤膊上身,頭發散亂的披在肩上,一雙迷離醉眼,左撐首,右舉樽,瓊漿如注。舞姬翩翩,歌姬嫋嫋,脂香飄飄,玉肌凝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