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最讓人感到恐懼的是一片漆黑麼?非也。入目者皆白,漫無邊際的白,潔淨無瑕的白,冰寒徹骨的白,蠱惑人心的白。這純白的世界,荒蕪,寂靜;這純白的世界,神秘,無情。
裸露在外的手掌與臉頰,紫黑色水蘊開來,嘴唇幹裂幾乎不見了血色,深一腳淺一腳的攀登,顧念綰的體力已然接近油盡燈枯。他不知道在這雪山裏攀登了多久,隻是隱約記得,自己似乎已經經曆了四次的白夜交替。幹糧所剩無幾,即便是僅存的幹餅也已經被凍的無比幹硬,難以下咽了。水源更加成為了顧念綰麵對的兩難之題,腳下的雪水是取之不盡的甘甜之水,卻也會加速自己體溫的流失,讓自己更加的接近死亡。
忽然,腳下傳來一陣異樣的震動,顧念綰猛地抬起頭望去,一道道漆黑的裂痕在雪山上出現,宛如巨獸的血盆大口一般張開。震動越來越劇烈,下一刻漫山的白雪卷起滾滾濃煙奔馳而下,似要吞沒天地一般。
顧念綰暗道不妙,立刻飛速朝下麵飛奔而去。體力消耗殆盡,強行提起一口氣,運轉內力讓自己的雙腿能夠盡量的恢複力量。然而,雪地內本就行動不便,雪窩的深淺難以預測,加之腳下傳來的劇烈震動,更加的難以掌控自己的腳步。
轉瞬之間,那即將吞食天地的冰雪巨獸便已然近在咫尺了,顧念綰心急如焚,全力施展身法飛奔,但始終不如那巨獸的吞噬速度。忽然,顧念綰腳下一空,整個人一瞬間向下墜去,一下子就消失在了雪地裏,而就在一瞬間之後,吞天巨獸吞沒了這個地方。冰雪巨獸吞食過的地方,就好像被吞掉了生息一般,死一般的寂靜清冷。
先是感覺全身被緊緊地包裹,短暫的窒息感後,瞬間的釋放伴隨著強烈的墜落感同時來襲,無盡的黑暗中,一點光亮乍現,眼睛感受到了一瞬間的刺痛,顧念綰一下子恢複了意識。緊咬牙關,拔劍揮砍,劍氣暴湧讓他下墜的速度減緩了不少。忽的一聲清脆,一瞬間的借力讓顧念綰意識到,自己抓到了陡峭的峭壁,猛揮手臂的全力一擊將手中的佩劍刺入了峭壁當中。一陣火星迸濺,顧念綰總算是穩住了身體,掛在了峭壁之上。
背靠著峭壁,雙腳站在兩塊突起的碎石上,顧念綰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周圍的環境漆黑無比,遠處一道狹小的裂縫散發著微弱的光芒,空氣濕潤異常,隱隱有水流動的聲音從下方傳來。顧念綰耳根顫動,仔細的辨別了一番,大概的估計出了自己距離下麵水麵的距離,同時用手臂試探了一下周圍峭壁的情況,陡峭平整,做出了這樣的基本判斷後,顧念綰毅然決然的拔出了插在峭壁當中的佩劍,隨即整個人縱身一躍跳了下去,期間數次利用佩劍與峭壁進行減速,最終才有驚無險的落到了底。
落地後,顧念綰感到一陣眩暈,頭痛欲裂。半晌顧念綰才恢複過來,撐著劍緩緩起身,顧念綰努力的看著漆黑一片的四周。頭頂極高的地方有一道細長的裂縫,露出了泛白的光,將周圍深色的岩石照亮,但也隻是極少的一部分。循著細微的流水聲,顧念綰摸到了一條淺淺的地底暗河,顧念綰用手摸索了一番,這條暗河寬不過五尺,深不過小臂,確切的講這應該是一條地底的暗渠。
看不到周圍的情況,顧念綰佝僂著身子,用手中的劍刃一點點的探著路,慢慢地順著水流的方向前行。顧念綰在心中默默的計算著腳步,當他默數到七十五步的時候,水流的聲音出現了明顯的變化。顧念綰停下腳步,仔細的辨聞著,那聲音好似河流入海一般,在前麵不遠的地方水流動的聲音戛然而止。前麵有一潭池水?顧念綰的心中默默地升起了這樣的念頭。
順著水流繞過了一道彎,顧念綰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抹微弱的光亮,波光粼粼,宛若一條條發光的魚兒一般。那光亮是從前麵的水裏發出的,顧念綰加快了腳步,來到了池邊單膝跪倒,梗著脖子看去,想要看清那散發著光芒的東西到底是什麼。然而不管如何努力,那池底的光亮都好像離他越來越遠似的,隨著池水微微的波動,變幻著各種奇異的形狀。
那微弱的光,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誘惑力,將顧念綰的目光牢牢地抓在了自己身上。顧念綰無意識的向前探出身體,想要更加接近那道光。忽然,他感覺身體被一股寒冷刺骨的感覺包裹了起來,呼吸也在瞬間變得無法進行,腦子裏一股刺痛襲來讓他恢複了清醒的意識。然而此刻,他已經完全跌進了寒冷的池水當中,正在緩緩的下沉,冰冷刺骨的池水讓他的手腳幾乎失去了知覺,顧念綰閉息催動內力,試圖讓自己的手臂的雙腿能夠動起來,然而這樣簡單的動作,對於此刻的顧念綰來說,簡直難如登天。
終於,在嚐試了十幾次後,顧念綰深厚的內力終於在此時發揮了作用。雖然冰冷的刺痛感越來越強烈,但是顧念綰的身體總算是動了起來。雖然動作遲緩,但顧念綰終於可以在水裏控製著自己不再下沉。在池水裏輾轉騰挪,用盡全力讓自己慢慢地往上浮起來。餘光瞥到那池底散發著光芒的東西,顧念綰終於看清了它的本來麵目。竟然是一塊散發著幽幽光澤的頭骨,來不及仔細琢磨,顧念綰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浮出水麵這件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