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我將那人的音容笑貌思味個完全,胸口又是一悶,我趕忙從袖中抽出巾帕捂住了嘴。
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後,我伏在榻邊大口地喘著氣,瞳孔失神的渙散著,像是一條岸邊擱淺的魚。
胸腔裏充斥著血腥氣息,實在是難受得緊。
但我卻絲毫不想喚人進來侍候,不想叫人瞧見我這副狼狽模樣。倒不是怕丟人,隻是待會兒保準又是一片兵荒馬亂,吵的我腦仁疼。其實咳血這件事隻要習慣就好,真正磨人的是那每晚夜半時分都會發作的噬心之痛,那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生不如死。
再說了,就算找來禦醫,民間的奇人異士,又能如何呢?
我心知肚明,我身上的不是病,是蠱。
世上也隻有我清楚,該怎樣除去我身上的蠱。
畢竟,唯一的解蠱之法還是那下蠱之人親口說與我聽的。
我費力地翻了個身,仰在美人榻上,用手背抵住了眼,笑聲嘶啞。
“不愧是你啊……母後……”
看著雪白巾帕上濺上的點點猩紅,我覺得它比北域寒冬凜然綻放在枝頭的梅花還要晃眼,又似乎還不及晏殊銀盔上的那抹纓紅奪目。
恍惚間我似乎又來到陰冷昏暗的地牢,宮人打開了牢門,我踏著龍紋帝珠靴邁到那女人麵前。
哪怕身著囚服,發髻散亂,那張臉依舊光豔逼人,她端坐在床上,姿態雍容華貴,仿佛她並不是身處不見天日的死牢,而是還在自己的坤寧宮接受我的拜見。
不愧曾為一國之後。
我聽見自己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母後,您在兒臣身上種了什麼,現在可以說了嗎?畢竟,您也不想兒臣對您動用私刑的吧。”
江若伊抬起頭來看向我,唇邊浮起一絲詭異的笑容。
“笙兒,我的好笙兒!你可知離人蠱?那可是我在你三歲時就種下的。”
她也沒等我問,徑直說道:“我在你身上種下的是子蠱,要想除去它,也不難,隻要殺了母蠱所附之人便可。”
我聽了這話,心裏越發不安。
江若伊眼裏精光閃爍,嘴角勾起的弧度冷血殘忍,帶著一股扭曲的快感。
她的聲音突然溫和下來,循循善誘道:“你不妨猜猜看,母後我把母蠱種在了誰身上。”
我心頭一緊,卻還是抱著絲僥幸,將攥緊成拳的右手負於身後。
但她接下來說的話還是鑽進了我的耳朵裏,打破了我最後的期冀。
女人的笑聲帶著些讓人不寒而栗的癲狂,“哈哈哈,雲笙!你與你那愛的死去活來的晏殊,隻可活一!”
我登時覺得有些站不穩了,後退了兩步,抵住牆壁,狠吸了兩口氣。
當真狠毒。
當我再抬眼看向她時,已如看死物一般,我知道她這不是嚇唬我的,我也自然不會再對她留什麼情麵。
我也笑,說:“我三歲時?也就是說,自雲霓出生時,你就開始打算怎麼用我的性命為雲霓鋪路了。”
江若伊閉上眼睛,不置可否。
我不禁感慨,這入了帝王家的人,當真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