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們倆打了一架,他掛了彩,我也掛了彩,他頂著魚缸蹲馬步,我舉著香爐金雞獨立。
初中開始,他逐漸瘦了,個頭蹭蹭地長,仍舊是呼風喚雨的小霸王,沒少欺負別人。
到了高中,他已經完全長開,個頭挺拔,一臉桀驁,黝黑且精壯的皮膚,笑起來露出滿口白牙。
他有很多狐朋狗友,一起抽煙,一起看錄像廳少兒不宜的片子,一起在遊戲機城群毆。
他真的不是個好孩子。
可我還記得,我為了時臻跑了大半個城買唱片,回來的時候滂沱大雨,我在街上跑,他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一邊舉著傘跑向我,一邊罵——
「艸,陳七你有毛病啊,淋著雨瞎跑什麼,也不怕感冒......」
我護著懷裏的膠片,他護著我,雨傘傾斜,淋濕了他大半身。
他在外宣稱我們倆是死對頭,老死不相往來那種,結果在有女孩子圍著他轉的時候,沒好氣地推搡開,罵罵咧咧——
「去去去,還沒陳七長得好看,跟你談對象,還不如去跟她打一架有意思。」
有人故意起哄:「那是,菜頭哥有受虐傾向,床頭打架床尾和,可不是有意思。」
蔡彭城一腳踹在他身上,嗔怒:「滾蛋,待會陳七聽到了又得發飆。」
他說得沒錯,我後來知道了,操起棍子追了他三條街。
......
在蔡彭城死後,那些細節變得尤其清晰,一幕幕地在我腦子裏回旋。
我還記得打死蔡彭城的時候,使的是雁拳,當時我們倆都打紅了眼,而我之所以能一拳打在他胸口上,僅是因為他比我理智些,下死手的時候收了招。
年少輕狂,沖動上頭,喪失理智,最終換來他一句不可思議的呢喃——
「陳七。」
我後來時常在想,那時我剛剛學會雁拳,真的厲害到可以一拳把人打死的地步嗎?
不僅我不確定,我師父也不確定。
但說什麼都晚了,蔡彭城死後,蔡家一心記恨在我身上,沒有驗屍,無從考量。
可是錯了就是錯了,人死不能復生,我躲了十年,其實都是蠅營狗茍,罪孽深重。
最後,我跪在蔡舅爺麵前,磕頭贖罪。
蔡寶國放過了我,不僅是因為蔡彭城臨死前的囑托,還因為我師父陳二五。
他嗚咽著,落下淚來:「陳七,咱們恩怨兩清了,你師父在世的時候,曾經多次登門,我對他視而不見,甚至利用了蔡家的權勢,令他晚年門庭冷落,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是我蔡寶國對不住他老人家。
」
「我不是瞎子,對於菜頭的死心中有數,我知道你也是受人蒙蔽,咱們三代武學世家,結果被一個倭人設計挑撥,說出去祖師爺都要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