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死一般的沉寂。
在這樣的夜核裏,韋仁富與他的永遠的夢中情人吳甜甜,終究沒有能夠相互抵達彼此靈魂的最深處。
被逐出上帝的樂園,
不能悲傷。
不能要求有,
遮風擋雨的一道牆。
讀懂進化論,
悟到人類的起點很低,
也不能流露自己的絕望。
男人自有男人與生俱來的悲哀,作為男人的韋仁富,當然也必須繼續承受這份痛苦。
“仁富!”
“甜甜!”
韋仁富與吳甜甜這一對歡喜冤家,一輩子第一次差不多也是唯一一次幾乎同時直呼起對方的名字。
“你說吧,我等著聽呢。我都不敢再叫你甜甜了。”
“那麼,你清醒了嗎,韋大嘴?”
“我一直十分清醒啊。”
“那麼,我們就這樣結束吧。”
韋仁富當然理解“結束”的意思,但他舍不得就像與劉巧英那樣與吳甜甜說“拜拜”,他隻能裝作沒有聽懂吳甜甜的話了:
“哦,你想上樓睡覺了。”
“是的,你也應該回學校招待所睡覺了,你明天還要上課哦。”
“明天晚上,我還可以再來看你吧?”
“對不起,明天晚上,不是我值班。”
“再有三天,我的這一次集中麵授就要結束了,你能告訴我,在我回蘇北以前,什麼時候可以再來這兒能夠遇到你嗎?”
“對不起,我實在說不準,你都說了,我是丁香老板娘,我來這兒,時間固定不了,要等需要。”
“其實,我們之間,要說的話,也都已經說完了,如果再見麵,我都不知道,還能夠說什麼了。”
“但是,我還是想再看到你,哪怕什麼話都不說。”
“這幾天,大概真的沒有機會了,對不起。”
“可以爭取一個機會嗎?無論白天還是夜裏。”
韋仁富甚至願意犧牲他從來不敢浪費的白天聽課時間了。
“下次吧,下次我帶你去玩虎丘,去玩拙政園,去玩寒山寺,去看看獅子林。”
韋仁富知道吳甜甜下次的意思,下次可能就是下輩子,但韋仁富實在也無可奈何,隻能聽天由命了。
“那好吧,回去以後我再寫信給你。”
“這個,可以。你就把信寄到這丁香賓館吧。”
“那麼,你不會再不給我回信了吧?”
“你說呢?”
“哪怕就回片言隻語吧。”
“那也起碼要你不再瘋話連篇,不再讓我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謝謝你的誠實。”
“這個,不用謝。我本來就是誠實的,無話可說的時候,我就會沉默。”
韋仁富站起了身。
雖然吳甜甜沒有再要他告別,但他知道,他應該在這樣一個夏天的夜核裏,向他的精神導師說再見了。
“你這就走了嗎?”
吳甜甜也站了起來,打著哈欠,問韋仁富道。
韋仁富看得出來,吳甜甜的哈欠是裝出來的。
“走了,晚安。”
“走好。哦,應該是早安了。”
吳甜甜與韋仁富沒有握別,隻是抬起各自的手臂,無力地揮了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