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起來,這個林雅萍還應該是一個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女孩。
“韋老師是教什麼學科的?”
但韋仁富還沒有來得及按自己相親約會習慣了的程序展開話題,林雅萍卻已經又問上他了。
“數學。”
韋仁富又不能不有問必答。
“聽說你還是大學生?哪一年畢業的?”
“是的。1980年底畢業的。”
“在哪裏上大學的?本科嗎?”
“省城。不是本科,讀了三年,是專科。”
“大學畢業生都是鐵飯碗,工資也很高吧?韋老師現在每月工資多少錢?”
“一般般。就四十七元。”
“哦,果真是大學生不一樣,才工作三年就四十七元了。我父親都教書30年了,還做校長,也才拿到你這樣的工資。”
“你的父親也是老師啊,在哪個學校?”
韋仁富到這個時候才逮著了機會反過來問林雅萍,而且還是在林雅萍的話題範圍裏邊。
“嗯,是老師,在小學,有戴帽初中部,也是公辦教師,老中師生。”
“你父親是我的老前輩了。你多大?”
韋仁富開始拉近乎了,也想把話題引向他們這次來看電影的主題。
“二十五歲。”
“我們一樣大呢。你談對象要求一定不低吧?”
韋仁富這話的本意應該是問林雅萍對男方有哪些預設條件,但聽起來卻好像是說你一個女孩子怎麼也拖到了二十五歲還在找對象,大概總是高不成低不就吧。
林雅萍似乎不以為意,竟然坦然相告:
“也不是。我們家是六十年代初壓縮下放的,回到紫雲山街上才兩年時間。以前在下放落戶的生產隊裏有農村戶口對象,好不容易才擺平解脫出來了。”
“哦,原來如此。理解,理解。”
農村戶口換成城市戶口了,農村戶口的對象就要甩到九霄雲外去。這就是現實主義,韋仁富當然理解了。他自己就是考上了大學拿到了國家戶口,才得以與他的農村童養媳束長翠說拜拜的嘛。
“那麼,你現在想找一個什麼樣的朋友呢。”
韋仁富繼續把握主動權,循循善誘地問下去。
“當然要是街上戶口的了,下放鄉下的日子我算是過怕了,農田裏的活計我都會做,但我就是再也不願意繼續去做了。”
“要有正式工作的,拿的錢起碼不比我少多少,對我要好,像個想過日子的人,可以一輩子在一起過日子。當然,也要能夠走得出去。天天要在一起,看起來不順眼,又怎麼能成呢?”
林雅萍這麼說著,不像是在提要求,也不像是在暢想,怎麼聽都像有所指向的對號入座,分明包含著誇讚她意中人的成分。但一向自詡大腦袋聰明的韋仁富大概隻專注於聽條件,竟然沒有能夠理解林雅萍的言外之意:
“你說的是,說的是,很實際。”
韋仁富從來就是把他的大腦袋、大嘴巴當成他的特點而不是當做缺點的,到這個時候,韋仁富感覺,他這次來碰運氣可能真的碰上運氣了,這個林雅萍與他韋仁富還有戲。
“那你呢?一個號稱天之驕子的大學生怎麼就與一個普通女工見麵了呢?我是好奇才來的哦。”
在韋仁富聽起來,林雅萍的這句話似乎有些刺耳,但他想到林雅萍本來就是一個直率的女孩,應該沒有惡意,也就隻能以實情相告。
當然,他要找有城市戶口老母豬繁衍後代的話是不能說出口來的。
韋仁富向林雅萍解釋,除了大學文憑、國家戶口、鐵飯碗,他的其他條件也就一般般。他以前也是有農村對象的,為花錢消災解除曾經的婚約,還空了一屁股債,他的家庭經濟狀況本來就不好,被他拖累得至今還受著窮。趙家舍小街就那麼巴掌大,也沒有多少有城市戶口的姑娘,他又是一個窮書生,一個吃粉筆灰的窮教師,人家還看不上他呢。